他心里明白,此刻这光景,自己能做的实在不多。
天要动,地要摇,这等事,不是他一个凡骨血肉能拦得住的。
能做的,也不过是替伤者留一瓶金创药,替失屋的人搭几根梁,
再将那些尚能撑起的墙角,用新伐的木料一点点加固,一遍遍夯实。
这年头,兵荒马乱的传闻听得多了,妖魔鬼怪的故事也不算少。
可那些,总归还能跑,总归有个盼头。
唯独这脚底下生出来的祸事,是真实的,避也避不开,逃也逃不脱。
天下虽大,又哪有一方净土,能教人安生?
与其把心思耗在“逃”字上,不如多备几根木料,多和几担泥浆,把脚下这一方地,再筑得结实几分。
半日过去,那股惊魂未定的气,也渐渐散了。
村里哭喊声止了,换成叮叮当当的收拾声。
那声音不大,却透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倦意。
姜义信步走进祠堂。
这地方倒是结实,梁上落了些灰,香炉歪在供桌边,除此之外,竟没见什么大碍。
不多时,姜亮那缕神魂便现了出来。
他身形淡淡,立在香雾后头,像是旧梦里的人。
姜义目光在牌位上一掠,语气平平:
“外头可有什么新消息?”
姜亮上前一步,低声回道:
“昨儿那一阵,动静最大的,是凉州那边。听说有好几个镇子,直接给震塌了。”
他比划了一下,又道:
“长安、洛阳这些地儿,这回倒只是晃了晃,没出大事。”
姜义缓缓点头,那神色静得看不出半分起伏。
“先前帮着安抚流民的李家伙计,如今人在哪?”
姜亮脸上露出几分笃定。
“爹放心,那些人本就没撤远,一直屯在左近几个镇上。昨夜地动,他们怕是连夜就起身了。”
“此时只怕都到了灾处,生火的生火,搭棚的搭棚,该忙的都忙,不会乱。”
这话说得井井有条,显然早在心里盘算过。
姜亮顿了顿,又往前凑了半步,声音压低几分:
“羌地那边,如今已算稳住。再往外扩张,不过是些水磨功夫,一时半会儿吃不下。”
“锐儿在那头,倒显得有些闲了。”
他抬起眼,小心试探着姜义的神色。
“您看,是不是让他回凉州一趟?亲自出面,安抚人心。”
姜义没急着答。
他伸手掸了掸供桌上的香灰,灰末轻散,飘在空气里。
人信神,总得有个念想。
得见得着,听得着,心里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