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义不由轻轻一哂。
他自己,从无那般济世救民的念想。
当年放锐儿下去赈灾,不过是收拢人望、聚香火气,为日后再谋大道罢了。
心念一转,终究只笑笑。
今日是喜事,何苦让这点阴念坏了兴头。
他袖袍一拂,将早已备下的贺礼,连同刘家前些日送来的几瓶固本培元丹,一并放上供桌。
“都带去吧,”他淡声道,唇角微扬,“这是各房长辈,给那小娃的见面礼。”
檀香仍在袅袅,烟气缠绕着他袖口的金线,隐隐泛出一点温光。
屋外风过,铃声叮咚,似也替这一脉新生的血脉,敲了一声轻响。
姜亮应声而下,衣袖微拂,供桌上的物什尽化光影,被他袖中一收,连声息也未惊起半点。
神魂一散,悄然无踪。
姜义翻开书册,准备趁着时辰,再讲一段经义。
谁想不过片刻,香火再凝,姜亮复回到祠中。
只是这一次,他并未如往常那般事了即退。
立在堂下,目光沉沉,落在父亲身上,唇齿微动,又止。
神色之间,有几分犹豫,有几分欲言又止。
父子一生一死,这般相对已多年。
他那点心思,岂瞒得过姜义。
姜义指尖轻合,将书卷阖上。
不紧不慢地抬眼,望向案前那两个正绷着小脸听讲、却早已魂飞天外的娃儿。
“今日的经学,就到这里。”
语气淡淡,像是忽有兴致不在。
那两娃闻言,齐齐一怔,随即眉开眼笑,胡乱作了个揖,脚底生风地窜了出去,连背影都透着解脱。
生怕慢一步,又被叫回来背文章。
祠堂另一头,金秀儿几人也察觉了气息不对。
互望一眼,便识趣地放下手中活计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,顺势将那两扇木门掩上。
吱呀一声,门扉阖合。
室内光线一暗,只余父子二人,隔着檀香青烟对坐。
静极之下,只听得香灰自铜炉中轻轻落下。
姜亮抬手,挥向供桌的方向。
淡淡一招,光华微闪。
金镶玉的长命锁,温润如水的暖玉镯,还有几匹上好绸缎。
件件俱现于那张乌木供桌之上。
正是方才姜义让他带走的贺礼,皆是各房的一片心意。
除却那几瓶固本培元的丹药,此刻都被退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