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义听着,面上并无起伏,只眼角那几道老纹似微微舒展。
缓缓点了点头,才又问:“那锐儿呢?”
一听此名,姜亮方才的暖意便收敛了,神色凝起几分。
“锐儿在羌地的差事,却是不太顺遂。”
他沉声道:“不止他,此番朝廷派去几大羌部的镇抚使者,皆是如此。折腾半日,毫无进展。”
“尤其前两年遭了那场疫灾,朝廷元气大伤,至今还没缓过劲来。短时间内,无力再动刀兵。那帮蛮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,一个个阳奉阴违,半点配合之意也无。”
祠堂里一时静了。
窗外虫声零落,越发衬得夜色深沉。
姜义沉吟片刻,才又开口:“那……大黑呢?锐儿可曾提起,可有下落?”
姜亮虚幻的身形轻轻一晃,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:
“暂时还没有。不过,锐儿倒是有个计较。”
“哦?”
“这差事既不顺,那些名声在外的部族,一个个都是滚刀肉,软硬不吃。锐儿便想着,索性往更深处走一遭,去寻那些避世不出的部族。顺道,也可在那人迹罕至之地,再探一探大黑的踪迹。”
姜义静静听着,并不立刻开口。
许久,才抬眼望向儿子那虚实不定的身影,低声问道:
“你如今与锐儿往来,是从何渠道,可还稳妥?可会半途走漏了消息?”
他心里清楚,姜锐那小子脾气随他老子,筋骨倒是硬,脑子却不够灵光。
读书一道,不堪指望。
虽说仗着刘家传授的秘法,勉强踏进了“意定”之境,却也就到此为止了。
若无什么天大的奇遇,此生怕是难窥“神明”门槛。
神意不明,便不可能如自己这般,与姜亮的神魂直接往来。
姜义见他说得笃定,这才接着吩咐:
“回头若真寻着了大黑的踪迹,你便寄封信与锐儿。将那调禽法里,关于禽鸟如何吐纳、如何精进血脉的那一节,一同寄去,让他转与大黑。”
说到这儿,他顿了顿,眼皮微抬,声气里添了几分意味:
“一来,也算还了它当年立下功劳,护我姜家的那份人情。”
“二来嘛……或许能借着这个契机,让你那娃儿,同它亲近几分。”
这番话,姜亮自是听得明白。
旧书中夹着的那三门法术,姜义老早便一字一句,掰开揉碎教给他了。
他如今虽成了鬼神,在长安城地界内,也能凭城隍庙的香火施展法术。
但那终究是外力,并非自家根本。
自身修为底子在,术法一运,自然多几分底气,少几分掣肘。
此刻听得父命,姜亮虚幻的身影微微一晃,神魂中透出的意念,满是应承。
说起来,他才是姜家与大黑相处最久、交往最密之人。
当初战阵之上,承它救命之恩的,也是他自己。
若真有机会,自是愿意照拂一二。
说完了姜锐的事,祠堂里的灯火似都黯了一层。
姜义像是在思量什么,良久,才似不经意般,随口叮咛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