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筷子搁下,不紧不慢地续道:
“让乡邻们尽数改种灵植灵药,种苗由咱姜家出。再叫他们多养些鸡豚牛羊,喂食的嚼谷,就拿灵植枝叶,乃至品相次些的果实都行。”
说到此处,他淡淡一抬眼,语气平平:
“无论灵植还是牲口,姜家都可按市价收,不让他们吃亏。”
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,姜钦挟菜的筷子,却在半空停了停。
他脸上那点少年人的沉稳,此刻也有些挂不住,浮出几分实打实的疑惑。
“阿爷……”
他迟疑开口:
“村里那些地,虽说沾了灵气,可到底比不得咱们院子周遭的。种出来的东西,怕也上不得台面,咱们家如今……似也用不着。至于牲口……”
话没说完,意思却已明明白白。
一旁的柳秀莲,也抬眼看了丈夫一眼。
她素来信他的眼光,可这笔账怎么算,都觉着有些古怪。
姜义自是瞧见了婆娘与孙儿脸上的不解,却并不解释,只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又挟了块豆腐。
“到时你便晓得。”
他将豆腐送入口中,语气里带着几分闲散笃定。
“眼下这点产量,只怕……还远远不够呢。”
姜钦心底那点疑虑,终究还是被对阿爷的信重压了下去。
次日天一亮,村里便添了桩新鲜热闹。
他亲自领着一帮古今帮的精锐,就在姜家老宅外的药地里头忙活。
一株株带着湿润泥土的药苗,被小心翼翼起出来,分门别类,准备移栽到各家田里。
古今帮里,那几批最早跟着姜明瞎胡闹的弟子,如今也都四十出头。
少年的毛躁早被岁月磨净,一个个成了家中顶梁柱。
有他们出面,再加上姜家这些年积下的威望,此事自然水到渠成,不见半分阻力。
倒是村东头的乡邻们,自家田地还没沾上半点灵气光景,一个个瞧着西边热火朝天,眼底的火热是藏也藏不住。
只恨不得自家那几亩薄田,也能一夜之间被仙气浸过,从荒土变成灵田。
在这般齐心协力的动静下,不过月余光景,两界村的西半边,已是换了副模样。
田垄间不再是寻常五谷菜蔬,取而代之的是一畦畦长势喜人的灵植灵药。
家家户户的后院里,鸡鸣豚叫,牛哞羊咩,此起彼伏,比往年过节还要热闹几分。
至于东头那些眼热的乡邻,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偏方,一个个竟都鼓捣开了。
或凭着三分沾亲带故,或干脆提着几串铜钱,上门去讨买西头人家牲口屙下的粪肥。
一担担宝贝似的挑回去,撒进自家地里,日夜盼着,哪怕只蹭点边角,也能早些把那片贫瘠土养出灵气来。
这一日上午,院中日头正好。
姜义依旧赤着上身,手里那根阴阳棍缓缓起落。
棍影不急不徐,却搅得周遭空气微微发粘,仿佛连风都被牵着走。
棍身上嵌着的一抹雪亮龙鳞,在日光下流转不易察的光华。
月余来打磨,那股子初时桀骜不驯的龙气,总算被他摸清了几分脾性。
先前棍法中那点细不可察的滞涩,也已无声无息地化去。
阴阳二气虽不若往昔那般圆融,却在运转间多出了一缕霸道,仿佛是刀剑之间的凛然寒意,透骨而来。
一套棍法演完,收势立定,正好撞上午饭时分。
饭后略歇,待一身薄汗散尽,心神清明通透,他才起身进了书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