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慕雪不由惭愧起来:“那……我……”
沈离歌愣了下,歉疚道:“对不起,慕雪,我不是嫌弃你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慕雪脸上微红,“这样的差使,我去了也是累赘。方才我也是一时忘形,我还是不拖累你们了。倒是你,”她顿了顿,歉然道:“明明和我一样是女子,却要担当那么多,实在是为难你了。”
沈离歌脸一红,笑道:“跟你一比,我简直不叫女人了。现在你放心吧,专心做好你的宫廷绣。我知道你着急慕飞回来,不过我这两天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情忙活……但我向你保证,我会尽快启程,争取这两天就能出发。”
“我,我没有这个意思!”苏慕雪急忙说,她一方面是盼着弟弟早日脱身的,但另一方面一想到沈离歌又要离开自己,在外面疲于奔波,既心痛又不舍。
沈离歌忧心道:“我只是怕夜长梦多。”
夜长梦多,也正是苏慕雪所担心的。
楚王爷的心思高深莫测,他这一刻答应要放人,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改变主意?
她正徘徊在对弟弟的挂念和对沈离歌的不舍之间左右为难,沈离歌已经拥她入怀,低声道:“我知道你舍不得,我也舍不得。不过,先把慕飞接回来,你也早点放心,咱们也早点舒心地在一起。分开几天,还是值得的。”
苏慕雪听她善解人意,心里既感激又感动,眼眶一热,忍不住紧紧抱紧了她。
这顿午饭,苏慕雪吃得既开心,又有些心神不宁。
她感觉跟沈离歌在一起的每一刻,心里都是幸福满满的。
但是,慕飞的事情也让她充满了期盼和忧虑,生怕节外生枝、好事落空。
“沉下心来,专注眼前的人和事。”分开的时候,沈离歌又做了一次老师,“别被你控制不了的事情干扰了心思。如果连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办不到的话,又怎么能解决力所不能及的问题呢?”
这几句话直指苏慕雪心底,她心里一震,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思骤然平息了下来。
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一屋不扫,何以扫天下?”
沈离歌挠挠头,不好意思地说道:“还是你说得好,呵呵。还是那句话,”沈离歌的神色收敛了起来,依依不舍地开口:“……”
“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。”苏慕雪接了她的话,对她施了一个万福。
沈离歌愣了一下。
苏慕雪已经直起身来,对她微微一笑。
沈离歌的神色突然不自然起来,她掩饰地收回目光,仓促地说了句:“那我先走了!”匆忙放下帘子,吩咐马车离开。
苏慕雪有些诧异,猛然意识到她的感觉可能恰如自己早上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一般,突然便有了一种息息相通的感觉,心中也是既欢喜又惆怅,淡淡地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。
望着马车离去,沈离歌刚才说过的话又回响起来。苏慕雪收回心神,深吸了口气,提起神,沉住气,转身进了绣庄。
72
72、喜宴 。。。
夜已深,人已静。
苏慕雪洗漱完毕后,便让玉儿挑了灯,研了墨,自己坐在灯下,一手拢起袖口,一手提笔蘸墨,开始静静书写这一日的札记。她记下了龙袍的制作流程,记下了程师傅的调色方子,记下了刘子清的笔法,记下了芸娘的滚针针法……甚至记下了沈离歌提醒她的“一屋不扫,何以扫天下”对她的启发。
原来一天可以积淀如此众多宝贵的知识!
苏慕雪停住笔,浏览着足有三页纸的札记,若有所思,若有所悟。
从小的时候,她就展露了在读书、绘画、刺绣、弹琴方面的天赋,也梦想着有朝一日学有所成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,周遭人给她灌输的都是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观念。而她的所学所长,看似也无实际用处,因为无论是养在父母家里,还是将来嫁与丈夫家中,她的这些技能似乎都派不上用场,最多也不过是陶冶下情操,排遣下寂寞罢了。渐渐的,她也有些迷迷茫茫的心灰意懒,小时候的意向也日渐消磨。所幸父亲开明,将她的绣样拿到织锦坊的绸缎庄子展示,居然备受青睐。她便在闲暇时候给一些出得起价的贵夫人画样刺绣,但即便如此,也要常受母亲的诟病。
直到沈离歌的出现,逼她走出深宅大院,逼她利用自己所学的技能与之抗衡,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学的价值。但最初的时候,她的那种反抗也只是出于一种被动的自发的状态,而现在,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向自觉自动的状态开始了转变。
这一切,都是缘于沈离歌。
沈离歌像是给她打开了一扇门,又像是借了她一双眼,她看到的这个世界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“小姐,你说喜宴还没结束么?姑爷怎么还不回来?”一旁的玉儿看她停下来,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计,一边随口问道。
她又何尝不想知道答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