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的广宁仍然冷得刺骨,城里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,大街上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,作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兵城,暧昧的灯火驱散了冰冷的肃杀,放眼望去只见炊烟袅袅,巷子里不时响起父母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。
城内最大的那间酒楼灯火通明,室内炭火烧得正旺,两桌席面坐得满满当当,谷雨紧挨着李如柏坐了,向下则依次是彭宇、牛大力几个、以及胡家爷孙。邹大哥为首的参客、方洛鲁能、大光头一伙则坐在另一桌。
李如柏殷勤地介绍着:“这便是辽东赫赫有名的打边炉,你们远道而来怕是很难见到的,边镇不比京城,青菜难得一见,牛肉、马肉却是便宜的。知道各位被困深山,吃了许多苦头,这顿饭就当给各位接风了。”
说罢举起酒杯,众人连忙站起身来与李如柏喝了一杯。
席间的气氛不算热络,大多数人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,谷雨喝了那杯酒便垂头不语。
李如柏将众人反应收在眼底,扭头道:“混账东西,还不过来道歉?!”
韩明章从角落中走出,李如柏斟满了酒,正色道:“各位,我知道有件事必须说开了,否则你们是吃不好喝不好的。这韩明章是韩文斌将军之子,也是我的小弟兄,这些年长辈忙于战事,疏于管教,明章又是个散漫性子,行事不免轻浮乖张,冲动粗鲁,这杯酒就当是代他赔罪了。”
仰脖将酒干了,露出杯底给众人看。
众人心中愤愤不平,但碍于李如柏的面子,只得喝了,李如柏笑道:“多谢各位赏脸,”将第二杯酒斟满:“明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,李家卫护辽东数载,与乡民风雨同舟,此事李家不会坐视不理,国法家规,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,信得过我便将这杯酒喝了。”话到此处,依旧是酒到杯干。
众人心中涌起暖意,这一杯酒喝得心甘情愿。
韩明章面现愧色,将酒杯斟满,先自罚了三杯,脸色酡红地道:“千错万错都是明章的错,某甘愿受罚。”
“你在这里只会令大家没了胃口,”李如柏摆了摆手:“滚蛋吧。”
韩明章深施一礼,掩面而逃。
席间终于热络起来,众人推杯换盏,喝了个痛快,邹大哥领着众兄弟上前敬酒,李如柏也笑眯眯地应了,丝毫没有架子。
散席后,李如柏又将一干人等安排进自己府上休息,众人哪见过这架势,惶恐地推辞,李如柏不容分说,命兵丁将吃饱喝足的老几位架上马车。
行驶在颠簸的路面上,谷雨胃中的酒精开始翻腾,他掀开窗帘,夜晚中的广宁依旧热闹非凡,如果是在京城的雪天,他唯一能想到的是钻进被窝蒙头大睡,可是在这片更加寒冷的土地上,劳累的人们却在路边饮酒作乐、谈笑风生。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谷雨有些感动,只要灵魂生动,无论有再多苦难与不堪,生活也都会有色彩。
府邸前石阶高耸,广亮大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,马车驶过门前,绕到后门,兵丁将众人殷勤地搀下了车,送入后院客房。
彭宇打着酒嗝,摸着柔软的被面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该不会已经死了,现在不过是脑壳的幻觉吧?”
“你才死了呢。”谷雨白了他一眼,坐在了桌前。
彭宇疑惑地看向他:“你不睡吗?”
谷雨摇了摇头,彭宇眼珠转了转,凑到他面前:“你信不过那李如柏,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