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睹安禄山的病情,安守忠心中再无半点怀疑。
田承嗣所说的阴谋论,在眼前这残酷的现实面前,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义父是真的病入膏肓,时日无多了。
皇帝让他回来,确实是让自己回来尽这最后的孝道。
门外的吉小庆静静地望着两人的对话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眼神深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。
他知道,安守忠的回归,意味着皇帝彻底掌控了营州六万兵马,而安禄山这位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枭雄,也差不多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安禄山似乎感受到了院门外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,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门口方向,肥硕的脸上挤出一丝复杂的笑容,对着安守忠招了招手,示意他靠近一些。
“守忠,你附耳过来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嘶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安守忠不明所以,但还是听话地凑了过去,将耳朵贴近安禄山的嘴边。
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食物腐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,钻入他的鼻腔,让他心中一阵酸楚。
“义父,您说。”
安禄山喘了几口粗气,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守忠,你是不是觉得,义父如果没有患病,还能多活个十年八年?”
安守忠一愣:“不知义父此话怎讲?”
“嘿嘿……”
安禄山低沉地笑了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。
“傻孩子,你莫要被眼前的景象骗了。义父犯下的是什么罪?是谋逆大罪!
按大唐律法,谋大逆者,父子兄弟,不限籍之同异,三岁以上皆斩,是要诛九族的!”
他的声音虽然微弱,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安守忠的心头。
安守忠浑身一震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他当然知道谋逆是何等重罪,只是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,也不敢去想,甚至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的功劳足够大,说不定陛下就会赦免义父。
“可是,可是陛下他答应过孩儿……”安守忠回忆着当初的约定。
“答应你赦免义父?”
安禄山打断了他的话,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,却因为气息不济而显得有些滑稽,“那不过是权宜之计!”
“当今天子是何等人物,他能容忍一个造反称帝的反贼在太安宫里安享晚年?
就算他慈悲心大发,大唐的官员、大唐的百姓又怎么会心服口服?
陛下之所以留着我这条贱命,不过是为了让你,为了你麾下那六万虎狼之师,心甘情愿地为朝廷卖命,去啃渤海国那块硬骨头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