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丫头不但不躲,反而挨着护士极近,眼睛瞪得溜圆,看着护士用棉球给她擦皮肤,又利索地拿起针。
当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丝银光时,小雀儿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了,带着十足的专业腔调:“阿姨,您刚才扎的是三角肌的位置吗?我看程爷爷书上画的这个穴位叫‘臂臑’附近……”
她伸出自己粉嫩的小手指了指,“阿姨,能不能让我试试给自己扎?我会找穴位的!程爷爷教过我用银针的捻转和提插了!保管扎得又快又准!”
护士的手一哆嗦,差点把针掉了。
陈光阳吓得魂飞魄散,闪电般出手捉住闺女跃跃欲试的小爪子,哭笑不得:“我的小祖宗啊!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!这是打疫苗!不是让你练针灸!”
小雀儿被爹抓着,还不死心地在爹手掌里扭来扭去地够针:“爹您放开嘛!程爷爷说实践才能进步!我就试一下,一下就好!我扎自己!绝对不乱动!”
护士手忙脚乱赶紧给这好奇宝贝儿一针完事儿,心有余悸:“小朋友,打针是打药水进去,跟扎穴位不一样。等你真学好了本事,考上了大夫再来帮人打针吧!”
小雀儿这才不太情愿地被陈光阳按到一边,小嘴噘得能挂油瓶,兀自嘀嘀咕咕:“好吧……那阿姨,您下次打针时候能喊我看一下吗?我学习学习技巧……”
最后是大龙。这小子始终面瘫着一张脸,仿佛周遭的闹剧和他无关。
消毒?无所谓。
扎针?眼都不带眨的。
胳膊伸得平平整整,稳得不像是这个年代这个孩子。
针扎进去,药水推进去,他表情变都没变一下,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肉。
刚打完,旁边排着的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、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,大概是看他那酷劲上头。
壮着胆子从兜里掏出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花手绢,羞涩地递过来:“小哥哥给、给你……擦擦汗……”小姑娘声音细得像蚊子叫。
大龙收回胳膊,瞥了那花手绢一眼,又看看满脸期待的小姑娘,眉头都没抬一下。
突然蹦出一句让在场所有大人小孩都目瞪口呆的金句:
“不用。女人,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。”
整个防疫室瞬间一片寂静,落针可闻。
下一秒,噗嗤……有人没忍住笑喷出来,紧接着便是更加响亮的爆笑,几乎要把房顶掀翻。
连一向稳重的陈光阳都绷不住,咧开嘴直摇头。
这小子八成是从哪个评书上面学来的!
递手绢的小姑娘被这“神回复”整懵了,小脸由红转白又转红,又羞又窘,差点没哭出来,捏着手绢扭头躲回自己家长身后。
大龙却像是完成了一项非常自然、无比合理的阐述,无视满场轰笑,自顾自地整理好袖子。
走到小雀儿身边站定,眼神清明,一如既往地“拔刀无情”。
只有小雀儿,一边憋着笑,一边伸手拽了拽大哥的衣角,眨巴着和母亲沈知霜一样精明的大眼睛,压低声音问:“大哥,‘拔刀’……是指你现在空手的状态吗?还是指下次打针拔针的时候?而且拔刀……是扎针的反义词吗?”
这神来一笔的问题,差点让刚缓过气的护士和旁边的大人笑岔气。
陈光阳揉着发痛的额角,看着自己这三活宝……
一个虎了吧唧嘴比骨头硬的小儿子。
一个试图无师自通当赤脚医生小护士的闺女。
还有一个面无表情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长子……
真真是啼笑皆非。他无奈地拍拍大龙的肩膀,拉过还沉浸在双份针打没了的委屈和二倍疼里的二虎,再抱起还在琢磨怎么改进打针技术的小雀儿。
在一片欢腾的氛围中,拿着盖好章的疫苗小本本,迈开大步走出了卫生所。
阳光照在三小只形态各异的脑门上,陈光阳只觉这场“叶苗”攻坚战打得真他娘的有意思。
二虎子还在一旁开口咧嘴呢:“爹,你看我勇敢不。”
陈光阳点了点头:“嗯呐,你最勇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