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趴到母亲碑位上接着哭,刘威坐在坟边蹬着一块石头磨枪,乌青的枪尖能照出人影。
他的头发和胡子好像都被雪染白,他的话越来越少了。
刘铁丹累得哭不出来后,刘威将他的枪递给他,声音沉稳每个字都十分清晰:“都说民不与官斗。
别的事我想也就算了,这件事,总该有个交代。”
他还是骗了妻子,他怎么能不报仇!
刘威满头乱发的脸上表情无比平静,却又与之前不一样了,好像这个强壮男人身体中真正的他醒来了,是一只凶猛的野兽。
刘铁丹闭着嘴接过枪,悲伤褪去,似乎连同他的天真一起被洗走,他眼神也变得笃定,晃眼一看他与刘威如此相似:“我不管什么官不官民不民,我只知道害人偿命。”
刘威与儿子心有灵犀,仅这一个眼神便有了决定。
他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的老人:“方先生,我们父子还有事做,若您方便,可自行前往丝州。”
老人道:“老朽还有头痛之疾在身,孤身一人恐怕难以抵达。”
刘威又道:“数日相处,我们也算共同患难,我也知道先生的为人,先生要与我们同行,可先跟着,但我们往后必须要去完成一事,请先生万不可跟来看。”
“老朽知晓。”
如此,三人商议既定,刘家父子二人开始前往高处,等待陈眉等人的到来。
他们是乘船,速度更快,且陈眉一行人不认识路,只能沿江走,如此守株待兔,定能等到他们。
而后,便该清算仇怨了。
果然,两天后,陈眉一众人的身影出现在江边。
此时刘家父子像两个野人,从山上冲下,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。
天空中冬雷震震,像肃杀的战鼓之声,浓云翻卷,如有苦恨堆积。
陈眉远远见两人手执长枪,跨立两山之间,身子虽已不及当初强壮,但饿虎也是虎,反而添了许多凶意,他知躲不过去,便让两个女人停在此处,并叫黄大上前。
“兄弟,这是我们最后一关。
若能过得去,自然否极泰来。
我知道你饿得紧,但郡主不能动,王妃又整日跟着郡主,如今这两人,不是送肉来?千万勉力些!”
听了这话,黄大也多了些战意,两人拿着朴刀向前。
陈眉喊道:“刘家兄弟,当日情急,我实不是故意杀人。
是你那瘸腿弟兄先刺了我一刀,我失手才砍杀他。
实在是意外,若兄弟既往不咎,你我可结八拜之交,今后我得高官厚禄,咱们有福同享!”
刘威冷声道:“你是失手杀人,那我夫人的药呢?”
陈眉心中一惊,未对他们俩这幅样子的原因有了猜测,未想到那妇人没了药果真出事了。
他保持镇定,喊着解释:“令夫人本有病在身,若不是路中捡到方先生,她早难支撑。
实不怪我!
怪命也!
陈兄何必痴迷?大丈夫何患无妻?”
到此时,天空又有雪花纷纷飘落,逝者已去,生者还在雪中,寂静地见证眼前高山缓缓衰老。
刘威双手握枪,目光穿过越来越大的雪,脸上表情渐渐变得凶恶,如怒相猛虎,一大口白汽从他布满胡须的嘴中呼出,巨大的怒喝打破平静:“你这奸贼!
还敢推脱!
速偿命来!”
说罢他挺枪向前,刘铁丹紧随其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