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尔森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,仿佛奥尼尔口中的“大餐”和“开胃菜”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。
他迎着两道审视的目光,极其轻微地耸了耸宽厚的肩膀,动作幅度小到近乎凝滞,吐出的字句却带着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:
“‘大餐’?奥尼尔,收起你那套盛宴的幻想吧。”
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,目光扫过奥尼尔和凯恩,最终停在窗外纽约阴沉的天空,
“看清楚局面。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什么饕餮盛宴,而是敦刻尔克海滩上的大撤退,是泰坦尼克沉没前的最后几分钟!
李明博那把‘财阀斗士’的屠刀,砍断的不是财阀的脖子,是绞在我们所有人脖子上的绞索!
韩元现在已经开始自由落体。
克里斯他们之前所有的‘利好’操作,在青瓦台掀起的这场政治风暴面前,脆弱得像一张废纸。”
他拿起雪茄,深深吸了一口,让浓郁的烟雾在口腔里盘旋,似乎在品味着这个决定的必要性,然后缓缓吐出,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。
“船太小了,先生们。”
他重复道,这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极判决,
“坐不下这么多人。这艘勉强还能浮起来的救生艇——只有高晟、美林、贝尔斯登的位置。
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窗口。印地麦克?”
保尔森顿了一下,眼神里没有怜悯,只有冰冷的计算,
“米歇尔或许是条好猎犬,但猎犬的价值在围猎,不在逃命。
我们现在不是去猎杀,是在滔天巨浪里挣扎求生!
救生艇没有它的位置了。
它现在唯一的生路,就是自己跳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,奋力游泳。”
保尔森的目光再次扫过两人,
“听着,奥尼尔、凯恩,既然风暴必须卷走一些人才能平息,既然总得有人留在水里堵住漩涡……
一个雷曼是不够的,所以……”
保尔森的目光扫过奥尼尔和凯恩,最终落回自己燃烧的雪茄上,
“为什么不能是他米歇尔·佩里呢?”
他的语气平淡无奇,仿佛在讨论丢弃一件不再合身的旧西装,而非决定一家拥有数万员工、涉及庞大储户资金的大型银行的生死存亡。
印地麦克银行的“恭顺”和“价值”,在保尔森眼中已毫无意义。
它只是恰好出现在祭坛边的现成牺牲品,与雷曼共同构成填平深渊的必要代价。
克里斯明白了,不是印地麦克银行,也可以是其他的机构,只不过在桌上的,印地麦克银行更合适。
话音落下,短暂的寂静笼罩着房间。
奥尼尔粗犷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,随即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,那笑容里没有温度,只有纯粹的、对生存法则的认同。
凯恩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缓缓牵起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,只是那双老眼深处的精光,锐利依旧。
两人几乎同时抬起了端着酒杯的手。
保尔森也举起了他的酒杯。
三只象征着华尔街顶级权力的手,三只盛满了昂贵烈酒的杯子,在弥漫着雪茄烟雾和阴谋气息的空气中,轻轻碰了碰。
没有碰杯的清脆声响,只有水晶沉闷的撞击声,像是一次心照不宣的血誓。
“叮……”
声音不大,却如同丧钟敲响在印地麦克银行和雷曼兄弟的头顶。
短暂而冷酷的“结盟仪式”结束,詹姆斯·凯恩这位贝尔斯登的“教父”,用他的蛇木手杖的尖端,轻轻地、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,点了点脚下地板的方向——正下方,就是高晟交易大厅那如同地狱熔炉般疯狂咆哮的所在。
“亨利,”
凯恩沙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玩味和极度的冷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