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楚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,指令简洁、清晰、精准,如同手术刀般切入混乱的核心。
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导航屏幕,那份掌控全局的冷静,让处于崩溃边缘的船员们瞬间找到了主心骨。
吴虑看着父亲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,感受着舵轮上透过手套传来的、父亲那尽管在严寒中微弱却无比真实坚定无比的力量和温热,方才那股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慌瞬间消散。
一股滚烫的热流重新注入了他的四肢百骸!
他转过身,猛地吸了一口灼痛的寒气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:
“收到!左舷70%!右舷反冲全开!3、5号压载舱注水!快!!”
父亲的到来,不仅稳住了失控的舵轮,更稳住了这艘巨舰上所有濒临极限的灵魂。
船员们眼中的绝望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!
吴楚之的降临,如同在冰渊地狱中投下了一枚定海神针!
他不只是稳住了舵轮,更稳住了人心,稳住了这支在国运边缘挣扎的舰队最后一丝希望!
父子俩并肩立于舰桥,一个掌控方向,一个校准未来,在死神的凝视下,共同驾驭着这艘钢铁孤舟,向着生的彼岸,发起最决绝的冲锋!
瞬间,船员们化身成最精密的战争机器:
控制室内:空气凝固般紧张,只有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近乎幻影般地翻飞敲击,指令声短促而清晰。
工程师们双眼布满血丝,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参数——船体应力、姿态平衡、核动力输出。
汗水刚从额头渗出,就在眉毛上凝结成冰。
甲板上:这是真正的生死前线。
数名穿着特制重型防寒服的抢险队员,将自己用安全索死死固定在倾斜的甲板上。
刀割般的寒风卷着冰渣和雪片,如同子弹般抽打在他们身上,防寒面罩瞬间凝结成不透明的冰壳。
他们顶着几乎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和皮肤撕裂般的剧痛,用手、用探测仪器,一寸寸艰难地检查着船体与冰壁的接触点,寻找着龙骨可能出现的致命裂痕!
每一次触碰冰冷的船壳,都如同抓住烧红的烙铁,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多层防护,直抵骨髓!
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灼烧般的痛楚。
轮机舱深处:工程师团队在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金属哀鸣中,如同焊在设备旁。
他们的手套早已被液压油和冰渣浸透,与冰冷的阀门冻在一起。
他们以超越生理极限的专注,监控着核动力系统的每一个脉冲,确保这艘巨舰的“心脏”在极限压迫下依然强劲搏动。
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与煎熬中流逝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。
船体与坚冰摩擦的刺耳噪音是唯一的背景音。
数小时后,在引擎核心那钍基熔盐堆发出濒临极限的、低沉而愤怒的嘶吼中,在船员们榨干最后一丝意志力的挣扎中,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,才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、缓慢而坚定的姿态,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和漫天崩飞的巨大冰块,艰难地从冰缝那死亡之吻般的拥抱中挣脱出来!
巨大的惯性让它猛地回正,剧烈地摇晃了几下,才重新稳住身形,带着满身的冰冷刮痕与凹陷,继续向着那未知的、更深的冰域挺进!
在这里,对抗的早已超越了自然之怒,更是对血肉之躯极限的终极拷问。
冻疮如溃烂的勋章爬满水手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;
连续数十小时的高强度神经紧绷与体力透支,让每个人眼窝深陷,步履虚浮,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。
支撑他们的,早已不是简单的命令或报酬。
是每一次撕裂厚重冰层时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带来的短暂胜利感;
是每一次从绝境边缘爬回时,胸腔里如同火药炸开般的劫后余生的战栗与狂喜;
是对胜利、对完成使命那至死方休的渴望!
然而,至暗时刻,接踵而至。
刚刚挣脱冰缝,还没来得及喘息,更致命的打击降临——通讯系统在剧烈的冲击和极寒侵蚀下彻底中断!
“极光号”瞬间成为漂浮在白色荒漠中的孤岛,失去了与后方舰队、与遥远祖国的最后一丝联系。
沉默,如同更深的寒冰,瞬间冻结了刚刚升起的希望。
就在这时,一个年轻却异常响亮的声音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穿透了警报的余音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