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尔:“……”
裴意浓放下他的手,接着说:“一年前,你突然正常了,跟家里说你已经好了要回家,正好裴序拍完戏要出国住一阵子,你也想去,爸妈觉得出去散散心也好。可是回来以后,你说你爱上他了,要和他一起殉情,让家里给你们办冥婚。”
晏尔:“…………”
“都这样了,还愿意给我留口饭吃真的母爱如山啊。”晏尔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,往后靠陷进轮椅里,无力道,“鬼的脑回路都这么离谱的吗?谁能来拯救一下我的名声?”
“谁能来拯救一下裴序?姨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他的问题,拍电影拍得底线都没有了,居然色诱一个脆弱的精神病人,差点把他打死。”
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。”晏尔抬手捂了捂脸,闷声说,“等我见到表哥的时候一定当面向他致歉,如果他还想见我的话。”
这些他不知道的前情和盘托出,他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打给家里的那通电话里,窦阿姨会那样不耐烦地掐断他的询问,仿佛家里从来没有过晏尔这号人。
……换成他,他也不想承认认识自己。
晏尔仰起头问:“所以你们把我送去那么远的疗养院,就是为了不让我在大家面前继续丢人现眼是吧?”
“要只是不想看你丢人现眼把你扔国外去不就行了,管你是生是死眼不见为净。”
裴意浓推着轮椅往外走,慢慢地说,“可是我们都觉得你会好的,只是需要时间。平临熟人太多,这些荒唐事如果传出去,你就算能好以后也会被别人指点议论;送去国外虽然一劳永逸,又没有办法总去确认你的状况,医师陪护不尽心也不能及时换掉。后来姨姨推荐了静山疗养院,位置不远不近,知道的人不多,保密性也比较好……”
离开医院走廊,日光穿透榕树繁密的枝叶,光斑如流水般滑过晏尔无力的双腿,裹在白衬衣里的清瘦伶仃的脊背,最后落在他乌长又清亮的眼睛里。
“我突然有点庆幸。”他说。
裴意浓问:“庆幸什么?”
“庆幸我是个男的,别人顶多怀疑我身体或者精神出了点问题。”晏尔心有余悸,“要是换个性别,突然没声没息失踪一两年,我的好兄弟们该造谣我未婚先孕,躲起来生了个孩子……现在至少我的身子还是清白的。”
裴意浓匪夷所思地看着他:“……你还真是乐观。”
不乐观又有什么办法,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,身体从没有这么差过,学业上休学一年多,是个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半文盲,和以前的好朋友基本失联——旧手机里通讯录倒是都还在,可是聊天记录停在了一年以前。
冒牌货怕暴露基本不回消息,没有谁愿意持续不断地贴一个冷屁股。
昨晚他翻看他们的朋友圈,大家的生活一如既往的繁忙又精彩,出国的出国,艺考的艺考,多半抽不出空关怀他这位消失已久的旧友。
他解释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,更不想贸然地去打扰别人的生活,索性就停在过去吧。
还好有小狗待他如初,“腾”的一下从台阶上爬起来,大老远就飞奔过来迎接,毛茸茸的耳朵飞了起来,跳到晏尔膝盖上不停地舔他的脸。
“爱卿,”晏尔捧着它的脸,感动道,“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挂着寡人。”
可卡布回了一声响亮的:“汪!”
“舔狗,一边去。”煞风景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这只狗丞相,“堵在轮椅前面还让不让人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