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九下午,省委小会议室里的茶话会散场时,窗外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沫子。
老同志们裹着厚厚的棉衣,被工作人员小心搀扶着送上车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。
这场茶话会办得确实周到,桌上的茶点是老字号定制的,节目编排既有红色经典又不失温情,更重要的是,三位主要领导全程陪同,认真倾听每一个发言——连当晚《荆楚新闻》长达十五分钟的专题报道,都特意剪进了王维波书记俯身与一位退休老省长低声交谈的画面。
“宋书记,晚上播出后反响很好。”王乾在收拾会场时低声对宋江说,“热线接到不少电话,都说看到老干部们精神好,心里踏实。”
宋江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。他心里清楚,这种“圆满成功”只是表面,真正的考验在接下来的几天——春节长假,书记省长都不在,他这个新任的省委副书记要独自撑起全省的值守任务。
傍晚,王维波、李平江和宋江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。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,王维波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,语气轻松:“家里老母亲今年八十五了,非得让我回去过年,拗不过。平江省长也是,好几年没回云省老家了。”
李平江笑着接话:“是啊,儿子在国外回不来,老伴念叨好久了,说再不回去看看,老屋都要塌了。”
两人说得随意,但意思明确:春节这段时间,省里的担子得有人扛起来。
“书记、省长放心回去过年。”宋江接过话头,语气平稳而笃定,“值班安排我已经看过了,办公厅、应急、公安、卫健几个关键部门都安排了得力同志在岗。我会全程守在省委,有事随时沟通。”
王维波看着他,眼里有审视,也有信任:“辛苦你了。大事急事按预案处理,特别情况及时通电话。最重要的是两条:安全、稳定。”
“明白。”
大年三十清晨,雪停了,但天色依然阴沉。省委大院比平时空旷许多,只有零星几个办公室亮着灯。
宋江七点半就进了办公室,桌上已经摆着昨晚让办公厅紧急起草的《关于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燃放管理的补充通知》。
他仔细看了一遍。文件依据中央精神,结合荆楚实际,划了几条硬杠杠:城市禁放,农村限放;山区严禁;祭祖迎新燃放必须守到火星全灭;谁燃放谁负责,出事追责到人。条文简洁,但该有的责任链条都扣上了。
八点整,他拨通了王维波和李平江的电话,分别汇报了文件内容。两位主要领导都表示同意,王维波还补了一句:“发下去的同时,要给各地市一把手再打个电话,口头强调一遍。光发文不行,得让他们耳朵里听见你的声音。”
上午九点,文件通过机要系统发往全省各市州县区。十点开始,宋江让秘书接通了十几个重点地区党政主要领导的电话。
“李书记吗?我宋江。过年好啊……对,文件收到了吧?不是不相信同志们,是春节这个节点太特殊,老百姓放松,咱们可不能松。出了事,省委是要倒查责任的……好,你心里有数就行。”
一个接一个,语调平和,但意思坚决。电话那头的地方大员们,不管平时多么气派,此刻都在省委副书记亲自打来的叮嘱电话里,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。
中午,食堂特意为值班人员准备了饺子。宋江和几个留守的办公厅干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午饭。
席间有人说起往年春节值班的趣事,气氛稍显轻松,但宋江注意到,所有人手机都放在手边,铃声调到最大。
下午,他开始实地检查。先是省委大楼,每个亮着灯的办公室都推门进去看看,和值班人员聊两句,问问家里年货备齐没有,老人孩子安顿好了吗。
随后是省委总值班室,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滚动着全省各地的重点监控画面——火车站、汽车站、大型商场、主要路口。
值班的副主任马锦荣是个精干的中年人,汇报起来条理清晰:“目前一切正常,未接报重大突发事件。”
“不能光看屏幕。”宋江说,“随机抽几个市州的应急指挥中心,视频连线,我要看看他们值班领导在不在岗,状态怎么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