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极科考站的铁皮屋顶被风掀得啪啪响,像有人拿鞭子抽,每块铁板都在发出濒死的呻吟。小马裹着三件军大衣还在发抖,最里面那件是县机关发的旧棉袄,棉花从袖口漏出来,混着冰碴子粘在手上。鼻涕冻成了冰碴子,挂在鼻尖晃悠,他想抬手擦掉,胳膊却冻得像根铁棍,弯到一半就卡住了。脚边堆着二十箱特制罐头,箱子上印着
"全球吃饭审批局极地特供",红漆被冻得开裂,边角被企鹅啄出了好几个洞
——
刚才卸货时没看住,一群企鹅把箱子当成了游乐场,有只肥企鹅还蹲在箱顶上拉了泡屎,黄白相间的排泄物冻在
"特供"
两个字上。
美国科考队的队长琼斯站在风口,貂皮围巾裹得只剩两只眼睛,眼白上布满血丝,昨晚为了研究罐头标签熬了半宿。他手里举着罐头上的标签,硬纸板被冻成了铁板,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:"这企鹅图案。。。
不符合。。。
公约第
17
条!"
他身后的队员举着本厚厚的蓝皮书,封皮印着《南极动物保护公约》,书页边缘结着冰,翻页时发出脆响,像在撕玻璃。小马把冻僵的手往大衣里缩了缩,指关节疼得像要裂开,上个月在县食堂切冻土豆时也这样疼过:"这图案是县印刷厂画的,去年在动物园照着企鹅标本描的,那标本还是
1958
年的,缺了个脚趾头,画错了难免。再说这是罐头,能吃就行,管它几根脚趾。"
琼斯突然把标签凑到小马眼前,冻硬的纸壳子戳得小马颧骨生疼,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:"你看!这企鹅的左脚。。。
多画了一根脚趾!整整多出一根!这是对南极物种的亵渎!会导致企鹅种群认知混乱!"
小马眯着眼睛看了半天,罐头标签上的企鹅确实歪歪扭扭,左脚像个鸡爪,画师为了省事,直接画了个五趾的爪子:"我们县没见过真企鹅,画错了难免。去年给罐头画熊猫,还把黑眼圈画成了红的,照样在非洲卖得挺好。"
旁边的俄罗斯科考队员伊万突然插话,他刚喝了半瓶伏特加,哈出的白气在胡子上凝成霜,像撒了把碎玻璃:"我们的伏特加瓶子上。。。
画的熊都没有眼睛。。。
照样喝。上次有个环保组织说熊没眼睛违反《濒危物种法》,我直接把瓶子塞进他嘴里。"
琼斯转头瞪了他一眼,围巾下滑露出冻得发紫的下巴:"你们那是酗酒。。。
我们是严格遵守国际公约!"
他突然从雪地里扒出个金属探测器,往罐头箱子上扫,仪器线被冻成了硬棍,他举着探测器的样子像在举炸药包:"我怀疑你们的罐头里。。。
藏着塑料企鹅!用来偷运违禁品!"
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,把远处的企鹅吓得一哄而散,有只企鹅慌不择路,一头撞在琼斯的雪橇上,晕乎乎地歪在雪地里。
小马想起出发前高科长往罐头里塞了包压缩饼干当赠品,那是县粮站过期三个月的存货,赶紧说:"那是赠品。。。
不是塑料企鹅,有审批文件的。"
他在大衣里掏了半天,掏出张冻成硬块的纸,像块薄石板,上面盖着
"县粮食局赠品特批章",红泥冻得开裂,字都变成了碎块。琼斯接过文件,用打火机烤了半天才化开,火苗把文件烧了个洞,他看完突然把纸往雪地里一扔:"没有英文版。。。
没有法文版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