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污浊的雨,洗不净世间的脏,却能浇醒刻骨的恨!
“拖去废矿区,生死由命!”刘忙扔掉冷却的烙铁,声音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垃圾。两个如狼似虎的手下立刻上前,粗暴地拖起昏死的李少杰,像拖一条死狗般消失在通往矿洞深处更黑暗的甬道。
喧闹暂时平息,只剩下雨声依旧狂暴。刘忙站在原地,没有看欢呼的人群,也没有理会手下敬畏的目光。他微微仰起头,任由冰冷的酸雨冲刷着脸颊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、眉骨、鼻梁滑落,流进嘴角,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和苦涩的味道。
这冰冷的触感,这苦涩的味道,像一把钥匙,猛地拧开了记忆深处那扇被血染红的大门。
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!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!
一辆黑色、流线型、印着陌生华丽徽记的悬浮车,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,从雨幕中狰狞冲出!刺眼的车灯如同死神的瞳孔!养父那张憨厚、惊骇到扭曲的脸在灯光下瞬间惨白!妹妹小花惊恐睁大的眼睛,和她怀中紧紧抱着的、已经洗得发白的旧布娃娃…
巨大的撞击力!身体被狠狠抛飞,重重砸在冰冷泥泞的地面!骨头碎裂的剧痛!温热的、粘稠的液体(血?雨水?)糊满了眼睛和脸颊…
浓烈的血腥味!刺鼻的机油味!还有…妹妹布娃娃上残留的、淡淡的肥皂香,被这些死亡的气息瞬间吞噬…
嘴里全是铁锈般的腥甜和泥水的土腥…
世界在旋转、碎裂、被冰冷的雨水和黑暗彻底淹没。巨大的、无声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他彻底吞噬。最后残存的意识里,只有妹妹小花那只无力松开、滚落在泥水里的小手,和那被车轮碾过、沾满污泥和暗红血迹的布娃娃…
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现实的脸庞,却洗不掉记忆中那灼热的血和冰冷的绝望。刘忙猛地闭上眼,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,握着扳手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,青筋暴起。那瞬间爆发出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,让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至亲被夺走的冰冷雨夜,是否也曾在你的记忆里刻下永不愈合的伤疤?
(五)无声承诺,铁石心肠
承诺不必震天响,血债终须血来偿,天不收,老子收!
酸雨依旧无情地冲刷着矿洞顶棚,汇成浑浊的水流,在刘忙脚边蜿蜒。他缓缓睁开眼,眼底深处翻涌的暴戾和痛苦被强行压下,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他转过身,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,精准地落在角落那个抱着碎花裙子的老矿工身上。
老张头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,佝偻着背,坐在一块冰冷的矿石上。他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,一遍遍,机械地、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怀里那条小小的裙子,仿佛在擦拭世上最珍贵的瓷器。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雨水和泥污,无声地滚落,砸在裙子上,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水渍。他没有哭嚎,没有咒骂,只有一种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死寂和沉重到让人窒息的悲伤。
刘忙提着那把沾着泥污和锈迹的扳手,一步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,走到老张头面前。矿洞里的喧闹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,只剩下雨水的轰鸣和老张头压抑的、粗重的呼吸声。
他停下脚步,高大的身影在老张头佝偻的身躯上投下一片阴影。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,只是沉默地看着老人怀中那抹刺眼的碎花。
“张伯。”刘忙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,不再是刚才审判时的雷霆万钧,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。他抬起手,不是拍肩安慰,而是将手中那把冰冷的、象征着暴力和裁决的扳手,轻轻放在了老张头膝旁一块相对干净的矿石上。
“拿着。”刘忙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老张头耳中,也传入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中。“留着。或者…当柴火烧了,暖暖身子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那条裙子,最终定格在老张头浑浊却死寂的眼中。“你闺女…不会白死。”这句话,不是安慰,不是许诺,更像是一句冰冷的陈述,一句刻在铁石上的判词。“天不收的债,”刘忙的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,“老子收。”
周围的矿工们看着这一幕,眼眶发红,有些人默默低下头,用脏污的袖子擦拭眼角。刘忙手下的混混们,脸上的狂热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敬畏。他们见过刘忙的狠,他的狂,他的无法无天,却很少见到他此刻这种近乎沉重的、对底层苦难的感同身受和无声的承担。那把放在老张头身边的扳手,不再仅仅是武器,更像是一种信物,一种无声却重若千钧的承诺。
老张头布满泪痕和泥污的脸微微抬起,浑浊的眼睛看向刘忙,没有言语,只有深深的、刻骨的悲恸,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冀。他枯瘦的手指,颤抖着,轻轻碰了碰冰冷的扳手。
一个恶徒的伏法,能否真正慰藉一颗被彻底撕裂的父亲之心?
(六)炼狱图景,绝望底色
看!这就是他们留给我们的‘家园’——一口煮着绝望和骸骨的大锅!
刘忙不再停留,转身大步走向矿洞口。他需要离开这浑浊的空气,离开那沉重的悲伤,哪怕只是去面对外面同样污浊的世界。
当他走出废弃矿洞的巨大豁口,更广阔、更令人窒息的“蓝色星球”炼狱图景,如同巨兽腐烂的腹腔,毫无遮掩地铺陈在眼前。
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,厚重肮脏的云层低垂,仿佛随时会压垮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。远方,巨大的、锈迹斑斑的工业烟囱如同巨兽的骸骨,刺破天际,源源不断地喷吐着浓稠的、黄绿色的有毒烟雾,将本就昏暗的天空涂抹得更加污浊。大地龟裂,贫瘠荒芜,只有零星顽强却扭曲变异的植物挣扎着生存,叶片呈现出病态的紫红或灰败的墨绿。目光所及,是连绵起伏、用废弃金属板和破烂油布搭建的贫民窟窝棚,拥挤、肮脏、摇摇欲坠,如同附着在巨兽腐烂皮肉上的蛆虫。更远处,被过度开采后废弃的矿坑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,积满了浑浊的、散发着诡异荧光的废水。
第一章:暴雨法庭,泥泞中的王
酸雨的腥涩尚未散去,更浓烈的、混合着硫磺、重金属粉尘、腐烂有机物和化工废料的恶臭扑面而来,霸道地钻进鼻腔,刺激着泪腺,让人胃部翻腾。空气是粘稠的,带着灼人的热度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。
雨声轰鸣是背景音,其间夹杂着远处工厂永不停歇的、沉闷而巨大的机器轰鸣,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。还有贫民窟方向传来的、隐约的孩童啼哭,病弱的咳嗽,以及为了一点生存物资而爆发的、歇斯底里的争吵和打斗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