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就停在边上等着,谢元提跟着俩人上了马车,冯灼言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:“给你累的,一整日躲在藏书阁里,茶都没喝上几口吧。”
谢元提接过来抿了口,感觉尚可,这才又多喝了一口,润了润喉:“你们的情况也不好到哪儿去罢。”
乌尤涉险来京城救走了哈布尔,事情败露,自然不想让建德帝撒火挑起战事,前些日子,蒙人的赔偿一车车运入京城,估计不少是落入建德帝口袋的。
建德帝的私库充盈了,心情一好,论功行赏,把除夕当日跳出来制住昂格尔的段行川、以及及时找来太医救治盛迟忌的冯灼言也赏了赏,段行川还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武职。
有了陛下赏识,巴结的人自然就多,这些日子,段行川和冯灼言身边的人也乌泱泱的。
虽然对段行川而言,这种情况多少有点头大,不过对冯灼言来说,简直是如鱼得水,抓取素材的好机会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半个月的功夫,冯灼言就打听到不少有意思的秘辛,得意洋洋:“等我抽空整理整理,今岁再出一本力作。”
谢元提:“……”
段行川不由坐得离冯灼言远了点,狐疑问:“你不会把我家的事也编排进去了吧?”
冯灼言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,摇摇扇子:“哈哈,怎么会呢,段兄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啊!”
段行川一阵鸡皮疙瘩,坐得离他更远了点。
到了素云斋,见谢元提不必预定,便带着他俩进了最好的厢房,段行川若有所悟,摸摸下巴,没有多问。
冯灼言大剌剌坐下来,毫不客气地要了最好的酒和菜,待下面人上了酒菜,见谢元提还是没说话,只是往窗外看着,疑惑开口:“小谢,你怎么又在走神,想谁呢?”
他思考了下,不由惊悚道:“七殿下?”
谢元提立刻回神,面无表情看他一眼:“吃你的。”
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他这张嘴。
冯灼言才不肯闭嘴:“七殿下离京也有半个多月了吧,不知道还顺不顺利?啧啧,以往七殿下总黏在你身边,跟条护食的……那什么,咳咳,我和段兄好几次想来找你都不成,难得他不在,你就把目光分一点给我们吧。”
段行川则是道:“明日谢兄及冠礼,七殿下赶得回来么?”
谢元提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穴,话音淡淡:“他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。”
说得跟盛迟忌对他而言很重要似的。
眼见冯灼言和段行川又要开口,谢元提果断抬杯敬酒:“喝酒。”
冯灼言酒量不行,但段行川酒量还不错,把这俩人都喝倒后,谢元提也有点微微的醺然,吩咐人将俩人扶进冯府的马车里了,才叫人把自己送回了谢府。
隔日醒来时还有些头疼,好在今日休沐。
谢元提喝着云生送来的汤药,听他碎碎叨叨了半天,无意识地又往窗外看了眼。
窗外并没有熟悉的身影。
云生念叨完了,又转悠着发愁:“耳饰配哪个好?大公子用这个好看,那个也好看!”
海楼拍开纠结的云生,上前道:“大公子,吉时快到了,今日参宴的宾客已经陆续来了,方才谢老院里来人,请您去祠堂。”
谢元提点点头,喝了汤药,脑袋也没那么疼了,起身让海楼和云生换了礼服。
繁重的礼服一层层披上,云生转悠着不住点头,夸赞道:“好看,好看!大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!”
前院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,谢元提笑了笑,不免想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,整个国公府沉浸在祖父猝然病逝的伤痛之中,一片萧瑟,而且府内的人,都被关进了牢狱之中。
和这辈子的喜庆有着格外鲜明的对比。
换好了衣裳,谢元提起身去了祠堂。
这会儿还没到吉时,不过祠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,其他下人都被屏退,只有谢老负着手站在牌位前。
听到脚步声,谢老一时没回头,隔了会儿,才转头看向谢元提,苍老的面容上一派慈和:“我昨夜梦到你爹娘了。”
谢元提上前几步,望着父亲母亲的牌位,轻声问:“他们说什么了?”
“说他们在天之灵,见你长大成人,深感欣慰。”谢老含笑道,“元儿,往后便是大人了。”
谢元提微微笑了一下,笑意又很快抿灭,轻轻眨了下睫毛。
他已经当大人很久了。
前世从祖父倒下的那一刻开始,他就不得不迫使自己,撑起整个谢家的担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