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年关,京城却忽然戒严了几日,搜寻谢元提踪迹的锦衣卫从京郊迅速蔓延到各个码头驿站,京中也经过了一轮搜查,从云生海楼到冯灼言段行川都被问了个遍。
甚至连关在宗人府里,疯疯癫癫了的盛烨明,都被拖出来挨了顿削——字面意义上的削。
但仍旧没人知晓谢元提准备离开的消息。
盛迟忌红着眼,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,来到颖国公府的大门前,里面有最可能知晓谢元提行踪的谢老。
但他终究还是没进去。
谢元提留下的那封信,像条无形的套在他颈项上绳子,在他濒临失控之时,狠狠拖拽着他,拉回他的一丝理智。
这是谢元提最亲最近的祖父,他不能。
盛迟忌只能加大了搜寻的力度。
他想起先前谢元提说过想要回母亲的故乡暂居一个月,抱着一点希望,派人前往了徽州。
风雪那么大,谢元提那么单薄怕冷,冬日里容易生病风寒,却连开春都等不到,就着急离开了他。
盛迟忌连续几日睡不着,一闭眼就是谢元提离开的背影,眼眶越熬越红,在最开始的暴躁愤怒痛苦中,开始生出了担忧。
谢元提会不会生病?他独自离开,住得舒适吗?临近年关匪寇多,他会不会遇到拦路的匪徒?他要到哪里去?他会不会忘了他,会不会……再也不回京城?
前世谢元提从大牢里出来后,浑身病痛,五感缺弊,只想离开困住了他一辈子的皇宫与京城,安静地远行了断。
可盛迟忌放不下,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谢元提去死。
谢元提起初对他的软禁反抗很激烈,后面渐渐没了反应,盛迟忌那时不敢也无暇去想,谢元提是不是很恨他。
后来谢元提离开了,他在无数个日夜里,又想,恨他也好,总好过对他毫不在意。
可这一世,谢元提又对他说,原谅他一点点了。
他不曾觉得自己做错,在谢元提的纵容里,以为谢元提已经彻底原谅了他。
可是谢元提前世两次落入大牢,被囚困在牢狱中,都是亲近信任的皇室中人背后捅刀,最终落得那么个浑身伤痛的下场,他却在这一世又想将谢元提强留在身边。
谢元提是害怕了吗?
可是……谢元提明明知道,他不会伤害他的。
在头痛欲裂的一夜夜间,盛迟忌隐约又生出了前世看着谢元提走向盛烨明身边时,那种切肤的、心口每一寸都泛着细密疼痛的恨。
恨自己,也恨谢元提。
谢元提明明知道的。
可还是决绝地不要他了。
等把谢元提找回来,他要……他能怎么谢元提?
他改不了自己的本性,改不了对谢元提的痴迷贪欲占有欲望,谢元提前世骂他的条没牵绳的疯狗,他的确是。
他改不了。
锦衣卫四处奔忙之际,谢元提其实没走太远。
那日他趁着暗卫与太后的人纠缠之际,骑马离开,走了不久,便觉得身上有些发热,便停下来思索了下。
盛迟忌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他书房里的信,意识到他是自己离开的。
虽然留信是个很蠢的做法,会让自己陷入困境,但他还是留了,以免盛迟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,让无辜的人受累。
沿途的码头和驿馆必然会被盘查,官道上估计也会有堵截的官兵等着他。
身边没有护卫,偏僻点的道上雪都深至膝弯,还有匪徒野兽出没,谢元提不会冒着风险去走那种路。
且风雪太猛烈,不宜赶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