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化服迟疑了一下。
当商南明问起时,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,自己的记忆……像是受损的磁盘,无法重新读取,只剩下滋滋啦啦的白噪音,大脑里一片空白。
来处,归途,一无所知。
祈行夜无声却细密的在观察着他的表情,随即意识到了什么:“你是从污染现场来的?”
生化服茫然,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:“……可能?”
“与搬尸工有关吗?算命先生的商铺?”
“亮子?”
“亮子家,对吗?”
问题排查之下,祈行夜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。
虽然生化服自己记不清了,但祈行夜却猜测出来,他是在污染现场——也就是亮子家,被墙壁吞噬。
但因为他当时穿着生化服,得以隔绝掉了绝大部分的污染粒子,因此现在很有可能只是处于微污染状态,还没有真正被污染甚至堕化,因此还保留着神智。
还有救。
但最大的前提是,他们立刻找出离开二维世界的方法,远离污染,并且将生化服里的工作人员送去医疗官那里。
祈行夜:“你还能记得住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墙壁吞噬的吗?你的生化服还有多长时间,你能大致估算吗?”
他抬起包裹着厚重生化服的手臂,试图去抱住自己的头颅,但却只摸到了冰冷密闭的头盔。
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,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之前堆积的所有焦虑恐惧,都在此刻新添上的沮丧之下,如雪山崩塌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。”
他垂头丧气:“唯一记得的,好像就是……有人在喊我。有人,拽住了我。”
这个念头就像钥匙,忽然间打开了他密闭在大脑某处的记忆。
抓住自己脚腕从床底微笑看向自己的尸体,墙壁上浮现的人影,向自己在招手,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和呼唤,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意义,唯一仅剩下的只有那面墙壁,以及墙壁后面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新世界……
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快速旋转又破碎,本来空白的大脑突然被大量的记忆填塞,像是堵车的道路,痛苦得几乎想要爆炸。
生化服抱着自己的头盔,痛苦□□着,缓缓蹲了下去。
祈行夜的手掌始终搭在他的肩膀上,将自己的力量和存在,坚定传递过去。
“没关系,别害怕,我在……我会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去,带给你的家人。”
“别担心,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在这种地方的,你不会被污染。”
祈行夜一遍遍耐心的安抚之下,生化服也逐渐恢复了平静,原本卡顿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,并且将之前在墙壁外的世界重演。
身体毕竟在现实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,被一方水土滋养,烙印着文化的痕迹,不会被轻易抹去。
在逐渐遗忘墙壁带来的蛊惑之后,生化服慢慢明白,自己,是个人来着。
生活在现实世界,而不是所谓的“新世界”。
他张开嘴巴,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回忆到的事情,一字一句的说过祈行夜听。
包括亮子一家的死亡,以及墙壁对自己的蛊惑,还有拽住自己的小女孩。
那种冰冷又黏腻的阴冷触感,仿佛穿透厚厚的生化服,还残留在他脚腕的皮肤上,让他哪怕只是回忆和诉说,都忍不住颤栗。
“你最后的印象,是几点?”
祈行夜问道:“你能确定自己的生化服还有多久到达极限吗?”
生化服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,点了点自己胸口的电子示意牌。上面的提示进度,始终卡在黄线上不动。
定格在了他被吞噬的那一刻。
祈行夜的心脏往下沉了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