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帮助我,和瞿家?”
溺水加重伤过后迟来的高烧让瞿清许太阳穴里传来被钻开般的痛。他的手颤抖着揪紧了被单:“这么说,你知道昨天的暴乱是因何而起,也知道我家里的事?”
陆霜寒点头,那张与后来的他自己相比稍显青涩的脸上露出诚挚又沉痛的表情。
“闹事的暴徒已经被中央战区和首都特警局联合镇压,首都治安也正在有序恢复中,不过……巡视组听说了瞿永昌夫妇遭遇不幸,对此深感抱歉,所以派我过来,想看看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。”
瞿清许心灰意冷地一声苦笑:
“不需要,你可以回去了。住院费我自己会想办法。”
“清许,”陆霜寒温和而关切地打断他,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,你这个样子,早就没有求生欲了。瞿先生和夫人已经遭遇不测,我们不能看着他们唯一的孩子也——”
“你没经历过,根本不会明白!”
瞿清许嗓音变得神经质的尖利,他眼底泛着血丝,每个字都咬着牙从嘴边迸出,“我没有理由再苟延残喘地活下去,他们全死了,都是为我而死!”
他再次哽咽起来,眼神逐渐涣散:“爸爸妈妈反抗过,也求饶过,可那些人没有手软,他们铁了心要我们一家成为枪下亡魂,还有阿序,阿序他……”
“我的阿序,他本来可以在宿舍里躲过这一劫,都是因为我叫他来家里接我,是我坚持要他和爸爸妈妈吃最后一顿饭,他才会、才会……”
陆霜寒并没有紧跟着安慰,反而逐渐面无表情,眼底甚至划过一丝难以辨别的快慰,却在瞿清许不小心泄露出的抽泣声中迅速消失。
他再次唤道:“可是清许,难道你就不想知道,你的亲人是因为什么才会惨遭毒手的么?”
一语点醒梦中人,瞿清许有如一道落雷正中额心,狠狠怔住了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调查出结果了?”他语速加快,“抓到幕后主使了?人在警备部还是军部,特警局还是中央战区?”
“都不是,你先别急。”陆霜寒贴心地上前,轻轻按住挣扎着妄想起身的青年,不忘帮他掖好被角,“最近联邦新提出的控枪法案,你有没有听瞿永昌先生在家说起过?”
“控枪法案?”
瞿清许茫然:“我父亲从不和我聊工作的事。这……这和昨天的暴动有什么关系?”
陆霜寒拉过一把椅子,在他身旁坐下。
“控枪法案的第一次投票上,你父亲投了反对票,并且联名递交了一份长篇报告,阐述联邦不该实行禁枪的理由。”陆霜寒道,“纵然军部对此持赞成态度,但瞿先生在议会颇有影响力,他不赞同,以新党为首的在野党和民主派也都公开表示不支持法案通过。”
瞿清许听得云里雾里。陆霜寒继续道:
“法案通不通过,本来只是议会无数会议里最平常不过的一个结果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只是禁枪涉及到黑市的利益,他们眼见到手的垄断权像煮熟的鸽子一样飞了,自然要对反对的人展开疯狂的报复……”
瞿清许连浑身的痛都忘了,目瞪口呆地看向陆霜寒一本正经的脸。
“所以,他们要我父母的命,甚至大开杀戒,就是为了……为了震慑联邦议会和反对的官员?”
他垂下视线无力地看着空气,眼睫颤抖着,喃喃自语,“这么多年来首都一向风平浪静,怎么还会,还会有这么猖獗的人存在……”
“有太阳的地方就会有阴影,你被父母保护得太好、太单纯了,清许。”
陆霜寒眸光深邃,却转而一笑,“人死不会复生,更不会有什么一家三口在另一个世界团聚的童话,如果连你也放弃了,那这世上还有谁来替你枉死的父母报仇雪恨?”
瞿清许瞳孔陡然缩紧,眼帘微抬。
陆霜寒:“巡视组派我来,也是为了让瞿家不至于被赶尽杀绝,不如你先好好养病,等出院后跟我回家,我家里比较安全,可以保护你不被那些黑手党追杀上门。你愿意相信我吗,清许?”
瞿清许看着陆霜寒一脸真诚的样子,后者眼里叫人看不出一丁点急于让他答应的迫切,反而很体贴地帮他把病床摇起一个方便靠坐的角度,而后伸手在他被冷汗打湿的刘海间探了探瞿清许的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