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决匆匆迈出校门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胃里那团灼热的火苗又腾地燃起,同时,还有一阵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。
熟悉的低血糖警报再次拉响,燕决知道,这是身体正用最直接的方式催促他进食。
校门外街道的餐馆早已熄灯闭户,整条长街陷入沉睡,唯有一家新开张的酒吧,在黑暗中兀自亮着灯。
燕决推门而入,目光草草掠过菜单,点了一份开心果树莓舒芙蕾。
跨年夜的酒吧人声鼎沸,幽暗暧昧的灯光流淌下来,空气里浮沉着各种酒气,像无数条无形的小蛇,钻进鼻腔,也加剧了燕决的不适。
燕决蹙紧眉头,胃部的痉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拧绞,钝痛一波波扩散。他慢慢伏倒在桌面上,后背弓起,将脸深深埋进臂弯,屈起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。
几分钟后,一个声音仿佛传来:“您好,这是您点的餐食,帮您放在这里了。”
燕决抬起头,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白衫黑裤的侍应生。
道过谢,燕决拿起叉子,将一块甜点送入口中。柔软的松饼被浓郁的开心果酱温柔包裹,细腻如云朵,充沛的糖分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。
一口下去,方才那种折磨人的不适感终于稍稍消退了。
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,燕决小口咀嚼着。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侍应生并未离开,依然伫立在他身侧。
对方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,适时开口,声音温和:“刚才看您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
燕决感觉缓过一些劲儿,摇摇头:“不用麻烦。”
昏昧的光线下,侍应生的目光如同轻飘飘的羽毛,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前的年轻男人。
衣着普通,甚至有些陈旧过时。然而视线向上,落在那张脸上时,却意外地像在砂砾中发现了一颗莹润的珍珠。
巴掌大的小脸,下巴尖削,肤色苍白,五官单独看并不惊艳,组合起来却有种耐看的和谐,配上那份冷淡疏离的神情,氤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。
侍应生猜测他应是附近J大的学生。常来的熟面孔他基本认得,这位却是初见。平日里,他不会对哪位客人过多留意,但今夜特殊。
跨年夜,满屋喧嚣,人人结伴,唯有他孑然一身,不沾酒水,只点一份餐食,又生了副引人探究的相貌,难免勾起几分好奇。
更重要的是,一种同类间的直觉告诉他,这位年轻男人和自己一样,并非异性恋。
这让他心底悄然滋生出一丝痒意。或者说,一种近乎本能的、想要靠近的试探。
侍应生再次靠近,声音拔高了些:“你一个人吗?”
酒吧里声浪嘈杂鼎沸,燕决思绪仍像一团乱麻,根本听不清身旁人在说什么,只下意识含混地应了一声。
闻言,侍应生转身离开,再回来时,托盘上多了一杯热气氤氲的牛奶。他将杯子轻轻放在燕决面前,笑容温煦:“刚才看你没点酒,猜你或许喝不了。喝点热的暖暖胃吧?算我送的。”
燕决指尖触到杯壁,温热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,牛奶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。他再次道了一声谢。
“不用客气。”侍应生看着他喝下两口牛奶,才被邻桌客人的召唤引开,去清理桌面。
开心果树莓舒芙蕾分量扎实,燕决吃掉一半,胃里已然踏实。他又抿了口牛奶,想到待批的几十份实验报告,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燕决起身准备离开,刚一站直,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却如巨大的浪潮,毫无预兆地再次当头拍下。
可他明明刚吃过东西,照理来说不该再犯低血糖啊……
昏沉感非但未减,反而像墨汁滴入清水,迅速扩散、弥漫、加重。
燕决猛地用手撑住桌面,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片刻后,他试图迈步,双腿却像被抽去了骨头,绵软无力,如同刚冲过千米长跑的终点线,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。
耳边,朦胧不清的低语声嗡嗡作响,如同恼人的蚊蚋,挥之不去。
燕决感到脸颊一点点烧了起来,滚烫的温度如同野火,从双颊一路向下燎原——这绝非冬夜该有的燥热。
燕决无比确信,他的身体出了问题。
必须立刻离开!
方才那位侍应生的身影再次闯入视野,声音也渐渐清晰:“请问您现在需要帮助吗?”
是他!
燕决瞳孔骤然紧缩,他用力咬向舌尖,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,剧烈的刺痛终于换来一丝短暂而尖锐的清醒。
眼看侍应生逼近,伸手欲扶,燕决情急之下,手臂猛地一扫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