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周珩,又飘飘忽忽,落在某个人的身上,那家伙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,也不知在想什么,察觉周嬗的目光,抬头冲他眨了眨眼,仿佛在说——
你看,我之前说的没错罢?
周嬗一时气结。
说是胖了,不过只是脸较之前圆了些许,周嬗露在外面的手腕依旧伶仃,看得人心疼,周珩又嘱咐道:“不过还是过于瘦了,陕西那边以面食居多,你切莫挑食。你老是生病,我估摸也有太瘦的缘故。”
周嬗不情不愿地点头。
周珩接着道:“此地尘土飞扬,你先别吃了,食盒下方有几昧药丸,皆是我江湖朋友的秘方,你拿出来看看。”
合上食盒的盖子,周嬗依照周珩所说,翻到包袱的底部,果然见一排的小瓷瓶、扎好的药包、干净的纱布之类的物品。
周珩不放心,本性暴露,忍不住絮叨:“药包各有用处,你往后得了什么病,依照单子上写的去抓药;左边三个小瓷瓶,皆是金创粉,难得一见的好东西,只消倒上一点点,在伤口抹匀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,我都晓得,六哥快回去罢!”周嬗不耐烦了,他被絮叨到有些头晕眼花,连忙捂起包袱,卷成一团,紧紧抱在怀中,“六哥对我最好了,一定把药如何用、何时用的都写在了纸上,生怕我记不住,对不对?”
周珩冷笑:“亏你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!罢了,我就送到这儿,你记得常给我写信!”
周嬗忙不迭应下,抱着包袱一步三回头,依依不舍磨蹭回了马车。他仍觉不够,又从车窗里探出头,泪水汪汪。
周珩潇洒一摆手:“保重!”再和张瑾为拜别,最后径直向马走去时,与锦衣卫擦肩而过。
“殿下……”穆光愣愣地出声。
“穆大人?”周珩挑眉,随后淡淡道,“有事么?”
“我……”穆光一时竟哑了。
周珩不咸不淡扫他一眼,不再废话,利落地翻身上马,绝尘而去。
漫天尘土,早秋的天瓦蓝一片,京城已然远去。
……
行有十日,赶紧赶慢,总算离山西太原府不远了,张瑾为与穆光做商量,打算暂且休整两到三日,也让公主在太原府转转。
马车颠簸,周嬗坐了十日,浑身骨头都要散了。有时赶路他正要睡觉,头被晃得一歪一歪撞在车壁上,又不好意思靠着姑姑,只好硬撑不睡。
后几日张瑾为骑累了马,回马车上歇息,他就把头埋人的肩上,心里哼哼道:撞你!
实际也没怎么撞来撞去,因为张瑾为把他抱住了,他蜷缩在张瑾为身旁,睡得东倒西歪。
等到了太原府,进到客栈,周嬗先让人烧了几大锅水,给自己浑身上下搓了一遍。洗完后,他总算舒服了些,用宽大的袍子把自己罩住,头发湿沥沥滴着水。天色已晚,他也来不及等头发风干,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赶忙爬上床睡了。
于是当晚张瑾为睡觉时,老觉得身旁有湿滑的蛇,游来游去,从脸游到脖子,不可怕,就是痒。
路途辛劳,周嬗一夜黑甜。
张瑾为早出门了,说是要拜访老友;穆光行色匆匆,应该是有要务在身,不怎么见人,他留下两个锦衣卫跟着周嬗,周嬗对他更是无一丝好脸色。
醒了么,先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饭,咸口的豆腐脑、脸大的天然饼、各种花样的筱面饭。周嬗吃了,觉得不大合口味,又觉得饿,忍不住多吃了几口。
他一面吃,一面听千山算账。
算的什么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