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府,洛阳城。
暮色中的洛阳,带着几分前朝旧都的雍容,铜驼大街两侧的朱门高户渐次点亮灯笼,将石兽照得恍若活物。
临近新年,这座西京旧都,少了一些汴梁的市井烟火气。
司马氏独乐园,会客厅里沉香缭绕,几位宽袍大袖的文士正执麈尾而坐。
“曲端这厮,赖着不走,诸位以为如何?”
“若不将其赶走,河南府早晚跟河东一样。”
司马植听着他们的议论,莫名地有些烦躁。
这些军汉,粗鲁无礼,来到洛阳之后虽然还未曾生事,但也足够让人不安。
尤其是那个曲端,狂悖自大,十分惹人厌烦。
“当今天下,已经是礼崩乐坏,李纲吴敏等人,虽然拜相,却根本无法与武夫抗衡。”
“我等也要整合乡民、家丁,以免将来受制于人,无计可施。”
在大宋,百十年的统治下来,地方上但凡敢称大户,可称士绅,和官场的联系自然是千丝万缕。
太原的李唐臣,几封书信,就能让汴梁城中河东籍官员全都为其摇旗呐喊。
而洛阳,则更是如此,这里恶豪门氏族,那真是和官场有千丝万缕、割之不断的联系。
因为赵佶的集权,在汴梁的士大夫群体中,很多人选择到西京洛阳来享清福。
等赵佶这个昏庸无道的天子驾崩之后,大家扶持太子,自己再回去就是。
这一等就是二十年,谁也没想到,一向短命短寿的大宋皇家,出了赵佶这么一个另类。
二十年的风流天子,非但没掏空他的身体,反而愈发地活力四射。
司马植一心修道,都不敢跟他比长寿。
翟进点头道:“我在乡间,有几个庄子,蓄养了颇多庄客。稍加整训,便是可用之兵。”
司马植皱眉道:“乡野村夫,没上过战场,济得什么事。不如收买西军中那些武将,关键时刻为我所用。”
翟进道:“乱世之中,生死岂能托付于人,而且西军夙来粗野蛮横,互相联姻,自成一系。种家那两个太尉,近年来一直风闻身体不好,他们要是没了,谁来节制那些骄兵悍将。”
翟兴为兄弟说话道:“此言不差,西军也就未必真能打,你看刘延庆父子,简直是丢人现眼!”
他们哥俩心意已决,要回去组建翟家军,应付即将而来的乱世。
王襄点了点头,说道:“如此也好,关键时候有自己的人马,总归是件好事。”
——
此时在洛阳不远处的城郊,曲端正在送走又一批人马。
这是他辛辛苦苦收拢、训练的鄜延溃兵。
说实话,曲端这次是真用心了,他想要把这些鄜延军全部纳入自己麾下。
等明年女真鞑子南下,自己再次东进,带着人马去征战。
我不用银州兵,照样能打胜仗!免得自己的功劳,总是要被朱令灵分去一大半。
没想到鞑子竟然退了。
曲端也是颇感无奈。
“整日里在此,与一群自以为是的洛阳士族打交道,真叫人烦躁。”
话虽如此,但是曲端这些日子,也并非一无所获。
跟这群士族豪绅打交道,其实磨练了一下他的脾气,让他变得宽容了一些。
因为即使是狂傲如曲端,他也是从大宋重文轻武的环境中长大的,别看他如今骂的难听,真见着时候,却也不得不给这些人几分薄面。
而且他还担心自己读书少被人鄙夷,来到河南府之后,每晚也会读几卷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