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四梅自一旁徐步而来。这人是庄中年纪最长的圣女,她居在庄内已有二十载。她步履虽缓,然气度自生,时常斜眼观人。
四梅行至近前,见刘恒宇身形瘦小,似乎是个可欺之人,便上前说道:“听闻近日主人擒得一个清俊少年,莫非就是你吗?”
她上下打量着刘恒宇,见其面容清秀,双眸明亮,又道:“我是此间的掌事之人,你若乖乖听我的话,将我伺候得当,我自会护你周全;否则,定教你生不如死。”
刘恒宇心中一惊,抬眼见这老圣女皱纹堆叠,双目浑浊,再环顾屋内,皆是些面目阴柔的阉人,他心中厌恶与恐惧交织,不禁‘哇’地一声大叫出来。此时,他顾不得许多,转身便夺门而出,在廊间狂奔。
不知跑了多远,他终觉体力不支,一手扶着廊柱,另一手紧紧捂着胸口,惊魂未定之下,他左右环顾,见四周楼阁林立,回廊曲折,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,心中愈发慌乱起来。
恰在此时,张毕乐自远处而来。今日她本想前往书斋读书。行至此处,见到这么一个怪人,心中不禁大奇。
忽闻脚步声近,抬眸处,见张毕乐翩然而来。刘恒宇心头一紧,浑身一颤,当下便欲转身逃离。方欲挪步,却听张毕乐一声清喝:“站住!”
刘恒宇无奈止步,缓缓回首。但见他未戴面具,面容清俊秀逸,实难辨其男女。张毕乐不知此人是庄中圣女,亦或外来贵客,遂抱拳拱手,恭敬问道:“这位姐姐,敢问您可是在寻人吗?”
刘恒宇惊惶之下,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战战兢兢道:“五十梅叩见少庄主。属下无知,不知此处是少庄主的居所,贸然闯入,实乃罪该万死。属下。。。属下这便离去。”
他不敢稍抬,唯恐看了少庄主一眼,便惹来祸端,再遭拘禁之苦。
张毕乐嘴上露出一抹俏皮笑意,问道:“原来是圣女姐姐,姐姐见我为何下跪?”
说着她上前要搀他起身。
正此时,十五梅自远处飞奔而至。她气喘吁吁,连忙躬身行礼:“少庄主恕罪。这人今日初至,尚不懂庄中规矩。若有冒犯之处,还望少庄主大人有大量,莫要怪罪。”
她一脸慌张,拉着刘恒宇,赶紧离去。
当夜,万籁俱寂之时,唯闻虫声唧唧,似诉幽情。刘恒宇躺在榻上,其侧卧一人,鼾声如雷。
刘恒宇蹙眉捂耳,辗转反侧多时也不得入睡,他心内又恨又怒,恨那鼾声扰己安宁,怒自身竟处此等境地。
见四下无人留意,他悄无声息地起身,独自踱至房外大院之中。
刘恒宇舒展筋骨,摆开架势,便耍起了在学校中所习的少林拳,此套拳尚未打完,忽闻后方传来一声轻咳,如夜枭啼鸣,在夜中格外突兀。
刘恒宇心头一紧,吓得赶忙收势,躬身拱手,战兢道:“少。。。少庄主,属下不该于此时练拳,属下不该不戴面具出门,属下有罪,属下。。。”
“少庄主此时早就睡啦!”
听这声不似童声,刘恒宇忙转身望去,见一穿白袍女子立于不远处看他。
刘恒宇舒了口气,说道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个阉人。”
那人道:“我叫十梅。敢问姑娘芳名,尚祈赐教。”
刘恒宇听她喊自己为‘姑娘’,眉峰一蹙,鼻中轻哼一声,面露不悦之色:“我。。。我不是姑娘。”
十梅道:“我深解你的心情。当年我家中突遭变故,张毕德见我可怜,便将我带至此处。自此,我方得有一口饭吃,才苟全性命。虽我已经不是男人,然好死不如赖活着。我于此宫庄之中已历十数寒暑,倒也自在逍遥。既已至此,便当安之若素。你如今亦成为阉人,就莫要执着过去了。”
刘恒宇斥道:“哼!你难道没听过,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吗。今我遭此大难,恨不能一死了之,而你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,难道你没有父母吗?”
十梅神色黯然,长叹一声,说道:“我的父母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饿死了。”
刘恒宇心中一震,双颊泛红,他不知十梅双亲已故,才说那话,此时他脸上愧疚之色尽显,不好意思的低着头。
十梅道:“往昔之事,不提也罢,既然你不愿意我唤你姑娘,不知你可有名字?”
刘恒宇本欲说出自己的本名,又觉得不妥,回道:“我叫五十梅。在峨眉山葵花大会上,我见张毕德武艺超群,本欲拜其为师,不料他心怀叵测,竟设计骗我至此,使我遭此横祸,沦为阉人。幸得三夫人将我安置此处,且承诺授我功夫。三夫人恩同再造,可是个大好人。”
十梅道:“三夫人?这就怪了,既然你以梅字为名,不知你是否在乐二娘堂下当差?”
刘恒宇轻轻摇头,问道:“我在峨眉山的时候,听人说起过这名字,她是不是张毕德的老婆?”
十梅道:“你初至宫庄,便被安置在梅字房居住,此实乃难得幸事。二娘心地善良,常施恩我等下人。且少庄主待我们犹如亲人一般。你若能为其效力,实乃几世修来的福分,当倍加珍惜才是。”
“哼!”刘恒宇面色阴沉,怒道,“都是因我多瞧了那少庄主一眼,便遭人断去阳根。我料定必是那恶童所出的主意!她是张毕德之女,有其父必有其女,定非良善之辈。乐二娘既然是她的娘,想必也好不到哪去!”
十梅神色大惊,赶忙劝道:“这。。。这怎么可能?我服侍少庄主多年,对其性情最为了解。前阵子,少庄主还赐我一颗丹药,据闻此药珍贵非常,服之可令人容颜永驻、青春不老。少庄主身为女子,尚能如此慷慨相赠,又怎会因被人多看一眼,下此狠手呢?况且当年我来宫庄的时候,少庄主尚未出世,入庄之礼乃宫庄旧俗,定与少庄主无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