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舒只觉得此刻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,空白一片,哪里还做得进事?
她和周氏的手紧紧相握,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、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和那份共同的、悬在半空的期盼。
王煜两只小手也紧紧抓着望舒的另一只手,小小的身子靠着她。
这场景,温馨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心酸。
她强迫自己必须做点什么,不能一家人就这么傻站在院子里。
她定了定神,吩咐下去,府中诸人各司其职,主子们先去花厅等候。
一行人移步花厅,各自落座,却无人说话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寂静。
婆媳二人依旧握着手,王煜依偎在望舒身边,时间仿佛凝滞。
望舒觉得这般干坐着实在煎熬,便柔声对王煜道:
“煜儿,你随便背几首诗给祖母和母亲听,好不好?别让这里太安静了。”
王煜乖巧点头,张口便背。
可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句,此刻却颠三倒四,一会儿“床前明月光”,下一句便接上了“春眠不觉晓”……
这显然是心绪大乱,连孩子也无法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保持镇定。
一旁的抚剑见众人心浮气躁,沉默片刻,忽然上前一步,对林望舒道:
“夫人,大家心中激动,难以平复。不若让奴婢舞一段剑吧?也好静静心。”
望舒正愁无法打破这沉闷的气氛,闻言立刻点头:“好,你便舞来。”
抚剑领命,抽出随身佩剑,走到厅中空旷处。
她身形一动,剑随身走,霎时间,寒光点点,衣袂飘飘。
那剑法并非战场搏杀的刚猛路子,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美感,时而如江海凝光,静穆沉稳;
时而如雷霆收震,蓄势待发。剑光闪烁间,竟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。
林望舒看着抚剑矫健又带着几分清冷孤绝的身影,脑中不由浮现起杜甫描绘公孙大娘弟子舞剑的诗句来:
“来如雷霆收震怒,罢如江海凝清光”。
此刻的抚剑,便颇有几分那般又美又飒的神韵。
跟了自己大半年,竟是第一次见她显露这等身手。
一旁的赵猛看得眼睛发直,满是钦佩,又有些跃跃欲试,搓着手似乎也想上场比划两下。
望舒见状,忙出言阻止:“赵队长,你就好生看着罢。抚剑这舞的是‘美’,你这一上去,怕是只剩‘蛮’了,岂不煞风景?”
赵猛被她说得讪讪一笑,沮丧地垂下头,不敢再提,只继续瞪大眼睛看着抚剑舞剑。
被这剑舞一打岔,林望舒觉得堵在心口的那团乱麻似乎被利剑劈开了一道缝隙,新鲜的空气涌入,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运转,不再是方才那般空白混沌的状态。
周氏也仿佛被这剑光涤荡了心绪,长长舒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,道:
“罢了,罢了,急也无用。
等消息回来,不管是什么消息,府中上下,所有人赏一两银子,也让大家沾沾喜气,同盼好消息。”
望舒点头应下:“娘说的是。”
赵猛在一旁听了,又嘿嘿地傻笑起来,目光依旧追随着厅中那道清冷舞动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