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舒深知王夫人面慈心冷,讲究规矩体统,对黛玉这等灵秀敏感、又得贾母宝玉格外青眼的女孩,未必真心喜爱。
最后,黛玉絮絮问及家中情况,父亲身体如何,字里行间满是忧切。
又殷殷期盼,“姑母何日能上京来看望黛玉?”
读完这封长长的信,望舒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。
她何尝不想立刻飞去京城,将那个敏感纤细的侄女揽入怀中,为她遮风挡雨?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。
她林望舒,虽是林家姑奶奶,却是庶出,又远嫁北地,夫君已逝,如今靠着兄长和一点诰命身份在扬州立足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焦灼与无力,又拿起汀兰的信。
比起黛玉带着滤镜的描述,汀兰作为贴身丫鬟,看到的、感受到的,无疑更为真实甚至残酷。
汀兰的信写得条理清晰,直言不讳。
她写道,在收到林家这批丰厚物品之前,她们这些跟着姑娘从扬州来的下人,在国公府里颇有些受冷遇。
府中一些势利眼的婆子、媳妇,私下常议论林家“寒素”,说姑娘带来的东西不及府里正经小姐的份例,言语间多有轻视。
姑娘心思重,容易伤感,她们不敢拿这些闲话去烦她,只能自己忍着气。
姑娘夜里思家垂泪,她们心疼,却连劝慰都要小心翼翼,生怕触痛她。
而那些下人,竟敢背地里嚼舌,说姑娘“比国公府的正派小姐还娇气”,听得她们怒火中烧,却因是客居,不敢顶撞,更不敢让姑娘知晓,平添烦恼。
“幸得收到这批礼物,府中上下人等态度立时变了不少,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轻慢。
姑娘近日心情也开朗些许,只是终究是寄人篱下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是望舒指尖过于用力,指甲在信纸上掐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。
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,烧得她心口发堵。
踩低拜高的小人,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婆子们谄上欺下的嘴脸。
她甚至不能明着指示汀兰去反击,在那深宅大院,一个丫鬟若敢与地头蛇般的仆妇争执,只怕转眼就会被寻个错处撵出去。
这口闷气,只能硬生生咽下。但,绝不能坐视不理。
望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思绪飞快转动。
黛玉在贾府,缺的不是关爱,缺的是底气,是能让她挺直腰杆、让下人不敢轻慢的“实力”。
这实力,在那种地方,最简单直接的,便是钱财。
下次,必须给黛玉送些银票和散碎银子去。
但不能由林如海出面送,兄长身为巡盐御史,给国公府送大量银钱,容易惹人非议,甚至被政敌攻讦。
得想个稳妥的法子……
望舒目光落在尹子熙那封信上,心中一动。
或许,可以借尹子熙的名义?
走学士府的门路。尹大学士是清流领袖,门第清贵,与贾府那等勋贵圈子并无太多利益瓜葛。
以小姑娘之间互赠礼物、贴己银钱的名义送去,贾府即便知道,也不好说什么,更不至于公然挪用——除非黛玉自己拿出来。
她了解黛玉的性子,自己私下给她的,她定然会妥善收着,不会轻易挥霍。
对,就这么办。
可以定期通过学士府,给黛玉送些银钱去。
望舒想起原着中薛宝钗为何能“大得下人之心”,无非是薛家豪富,宝钗又惯会小惠全大体。
自己那一世在现代也见得多了,有钱且舍得花钱的人,身边总不缺少趋奉者。
她得教教黛玉,如何“奖惩有度”。
有了银钱,对忠心伺候的,如紫鹃、汀兰她们,要多给赏赐;
对那些阳奉阴违、背后嚼舌的,一个子儿也不能给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