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儿、条儿乖顺应下,自去一旁竹林里消闲。
陈斯远与邢夫人沿鹅卵石小径而行,邢夫人就道:“那日我连连使眼色,你分明瞧见了,怎地装作不知?他那会子一心算计着二丫头的聘礼呢!”
陈斯远洒然一笑,轻摇折扇道:“总计不过五千两的财货,大老爷便是算计,又能贪占几分?有个二三千银子哪儿不是了?为着二三千银子,惹了大老爷不快,回头儿再不停寻我不是,实在不值当。”
邢夫人恼了,道:“你说的轻巧,二三千不是银子?你那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?”
陈斯远嘿然道:“大差不差,你也知我本事,如今我可不差银钱了。”
邢夫人闻言顿时眼珠乱转,陈斯远赶忙道:“德全若是相看好了姑娘,我私底下给你凑两千两。”
邢夫人这才转嗔为喜,回头扫量一眼,眼见并无丫鬟随行,这才身子略略一横,用肩膀撞了陈斯远一下。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陈斯远素净了一宿,他这个年纪正是百战不殆之时,被邢夫人轻轻一撞,隐隐嗅得香风扑鼻,顿时心猿意马。
正巧二人行至楼下,邢夫人扫量一眼,见额匾上题着‘听月楼’三个鎏金大字,便问道:“怎么叫这个名儿?”
陈斯远收拢折扇遥遥一指,说道:“有诗为证:听月楼高接太清,楼高听月更分明;天街阵阵香风送,一片嫦娥笑语声。”
邢夫人不识诗文好坏,只听得‘香风’‘嫦娥’,便觉此诗不妥,因是啐道:“就知你想着那些花花草草。”
陈斯远笑着一引,道:“此间风景绝佳,可遥看海子,咱们不若上去瞧瞧?”
邢夫人见其目光炽热,哪里不知内中之意?当即身子酥了半边儿,哼哼两声应下,随着陈斯远入得内中,旋即二人便拥在一处。
内中缱绻旖旎,有诗为证:花前月下订佳期……。
待事后,二人拥坐一处,观湖赏景,百般温存,自不多提。
邢夫人午后方归,身心通透之下,自是笑容满面。回得荣国府也不急着往东跨院回转,而是先去后头缀锦楼寻了二姑娘迎春,将个宅院夸得天上少有、地上绝无。
迎春不知邢夫人此番来乃是存心示威,耐心听罢,不禁心生希冀。邢夫人见此心下哂笑连连,只道二丫头心下的良配独独被自个儿吃了头汤。
待别过迎春,邢夫人出得大观园,好悬被一婆子撞了。
邢夫人恼道:“不长眼的,往哪里乱闯呢?”
那婆子道恼连连,道:“大太太宽宥则个,实在是太太急着催我往荣庆堂报信儿,我不敢耽搁,这才险些冲撞了大太太。”
邢夫人问道:“可是出了什么事儿?”
婆子老老实实回道:“是薛家太太送了信儿来,说是昨儿个晌午到的京师,今儿个送了信儿来,后日便要登门呢。”
邢夫人暗自嘀咕,薛姨妈这会子回来,自然是为着宝钗的婚事。心下暗自冷笑一声儿,漫说是宝钗,便是正室迎春又如何?还不是得喝自个儿的洗脚水?
当下呵斥几句,领着苗儿、条儿回转东跨院。
那婆子急匆匆往荣庆堂报了信儿,贾母不咸不淡应下,只吩咐后日准备酒席,为薛姨妈接风。
不一刻园中姊妹得了信儿,俱都欢喜不已。薛姨妈登门,宝钗自是要随行。探春、惜春等还差些,黛玉可是欢喜不已。长这么大就宝钗一个手帕交,二人一别数月,黛玉自是想着后日寻了宝姐姐好生说会子话儿。
这一日再没旁的话儿,转眼到得翌日。
陈斯远早起用过早饭,因心下一直惦记着薛姨妈,便寻了个由头,推说外出访友,不到辰时便骑马独自往大格子巷而来。
不一刻到得地方,因此间年余光景不住人,只每月雇请了婆子过来洒扫,是以内中积灰颇多。陈斯远耐着性子打水洒扫了一番,开了箱笼,见内中包裹的被褥还算干净,这才赶忙铺放齐整。
待辰时一刻,外间传来响动,陈斯远跳起身隔窗观量,果然便见一丰腴身形挪动莲步而来。
二人隔窗四目相望,眸中俱都波光闪动。于是一个匆匆往内走,一个急急往外迎,二人便在厅中相遇。
陈斯远一把扯了薛姨妈的双手,上下端详一眼,这才释然舒了口气,道:“京师、江南远隔千里,总计也不曾收到你几封信,你这些时日过得可还好?”
薛姨妈双眸潋滟,红了眼圈儿不住地颔首。
陈斯远牵着其入内,一并落座床榻上,连连问起过往情形。
薛姨妈一一道来,只说回得金陵,趁着月份不大,先行与薛家各房、亲朋故旧见了一遭,随即推说要为薛蟠祈福,便搬去了乡间。
其后不过月余光景,薛姨妈将身边儿的丫鬟、婆子调换了大半,连同喜、同贵两个都嫁了出去,只留了两个有眼色的婆子傍身。
其后在乡间安胎,十月初分娩得一女。起先一直二姐儿二姐儿的叫着,待过了百天,薛姨妈才为其起名宝砚。
陈斯远怜惜的话儿不迭的说出,薛姨妈委屈得眼睛一酸,便掉了泪珠子。陈斯远揽住身形,十八般手段用将出来,这才将薛姨妈撩拨得心火升腾。
当下一个是久疏旧欲,觉芳兴之甚浓;一个是幸接新目,识春怀之正炽。
是以玉容无主,任教踏碎花香;待风消雨歇,薛姨妈气力全消,刻下只能闭目小憩。陈斯远起身拾掇齐整,待回身观量,便见薛姨妈云鬟半敛,梦态迟迟,何啻睡未足之海棠、雾初回之杨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