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寒月说过,以后可以用它吹些江南小调。
暖风突然卷起满地落瓣,柳寒月撑开缃色油纸伞时,琼花如雪般簌簌落在伞面。
熊少卿接住片坠在掌心的花瓣,发现这花竟带着清甜的蜜香,像极了御膳房新做的荔枝膏。
“小时候听乳母说,”
她望着纷纷扬扬的花雨,声音被风声揉碎,“琼花是天上的仙子把玉簪子插在土里变的。”
芙蕖的靴底在湿滑的石板上碾出个圈,她望着主子们并肩站在花树下的身影,伞沿滴落的露珠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水线,记忆里那些在暗夜潜行的日子突然模糊起来。
离开琼花观时,熊少卿回头望了眼。
那株琼花树在初夏的阳光里静静伫立,玉瓣映着天光,像极了柳寒月含笑的眼。
芙蕖忽然递过个素布小包,里面是刚从花树下捡的琼花干,花影间还压着片荷叶。
显然是她偷偷学来的存花法子。
熊少卿接过时,听见柳寒月轻笑:“看,芙蕖也偷藏了琼花呢。”
马车离城,熊少卿掀开车帘。
路边的桑椹树结满紫黑的果实,琼花观的飞檐渐渐消失在绿影中,唯有掌心那片琼花干的清香,还萦绕在袖间。
她握紧柳寒月的手,感受着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,这江南的荷露与琼花,终究是不如身侧人眼中的光,来得更明媚,更长久。
回到舒虞府,熊少卿和柳寒月的心情依然沉浸在旅行的愉悦中。
二人走进御书房,首先检查熊瑶的政绩。
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摞政事报告,每一份都装订得一丝不苟。
熊少卿随手拿起一份,翻开细细阅读。
报告上字迹工整,内容详实,从民生到政务,事无巨细,皆记录在案。
“运河纤夫的冬衣款,她用盐引差价补了。”
狼毫笔在“需防贪墨”
处顿了顿,熊少卿望着策论末尾画的小简笔画,歪歪扭扭的漕船旁,还蹲着个给纤夫送热粥的小人。
柳寒月递来的青梅茶盏碰在镇纸上,发出清泠的响。
“御史台弹劾她越级调粮。”
柳寒月展开熊瑶的《赈灾密报》,页边批注的“粥棚需设医官”
墨迹尚新,“但她附了百姓按的指印,倒把老御史们堵得没话说。”
她指尖划过“流民安置司”
的红章,那是熊瑶请旨设立的,印泥还透着潮气。
芙蕖立在书架阴影里,玄色劲装下摆扫过新到的《商君书》。
她望着熊少卿突然勾起的嘴角,想起出发前这孩子偷偷塞给她的伤药,说是按柳寒月的方子配的,能去陈年疤痕。
“去把她叫来。”
熊少卿突然将策论拍在案上,却在看见柳寒月蹙眉时,放柔了力道,“让厨房炖些雪蛤,她总熬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