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姨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杂物,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。
他们的声音放得很轻,生怕惊扰了床上浅眠的老人。
窗外的天色已渐渐转亮,走廊里开始传来早起走动和推车经过的声响。
顾轻的目光胶着在爷爷手背上那片刺眼的淤痕上,不知是磕碰还是输液留下的。
他沉默了片刻,站起身,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爷爷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声音艰涩得像砂纸摩擦:“我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。
爷爷要是醒了……先别告诉他我来过。”
“……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。”
最后这句轻得如同叹息,他的唇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。
从护士站得知主治医生还没上班,顾轻走到楼下,点燃了一支烟,清冷的空气和尼古丁勉强压下了翻涌的心绪。
再回到楼上时,走廊里已经排起了长队,穿过那片弥漫着绝望与麻木气息的重症病房区域,他走到了相对冷清的老年病区走廊。
这里安静得近乎死寂,只有偶尔几声苍老的咳嗽。
他又忍不住去摸烟盒,指尖却先碰到了手机。
屏幕亮起,沈瑜的头像旁依旧没有新消息,看来昨晚的朋友聚会确实没少喝。
顾轻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打下一行字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走廊尽头爷爷的病房。
最终,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。
——宁宁,醒了回个电话,有事情跟你说。
——很重要的事。
这一次,无论如何,他都要沈瑜来见见爷爷,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。
聊天页面依旧沉寂,顾轻刚把手机揣回兜里,准备再去病房门口守着,一个带着惊讶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顾轻?!
!”
他猛地回头,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快步朝他走来,脸上满是惊喜:“真是你啊,刚才在那边看着眼熟,差点没敢认!
你这……”
来人上下打量着顾轻略显疲惫和狼狈的样子,眉头微蹙,“来出差啊?怎么在医院?出什么事了?”
是齐宣,顾轻有些恍惚,疲惫的大脑迟钝地处理着这意外的重逢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:“齐宣?这么巧,你在这家医院工作?”
“对,刚调回老家这边没多久,在神经内科。”
齐宣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胳膊,力道带着关切,“看你脸色差得很,走,到我办公室坐会儿?喝口水缓缓。”
语气不容置疑,透着老友的关心。
齐宣的办公室在五楼,整洁明亮,桌上堆满了专业书籍和病历夹。
顾轻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合影上——年轻些的齐宣搂着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