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北漠那个张扬不可一世的太子,吃了败仗后铆足劲要在战场上和他一较高下,几次三番来挑衅,要不是他手下留情,这个楚琰毕生的对手早就埋骨古兰边境。
太医那个手势,正是他最后一次放走摩耶那,对方被副将架着,桀骜地朝着他笑,比划着北漠人用来向敌人发起最终进攻的手势。
顾轻读懂了他的意思,当时不以为意,不曾想一回到皇城,就收到摩耶那公开送出两人私下来往书信的消息,也就是定下他通敌叛国的证据。
这人现在派出太医,来到诏狱和他谈条件?
“止血散在珍贵,也是用于患者身上,治病救伤,乃是医者职责所在。”
顾轻皱着眉,没有继续开口,但也没阻拦太医上药的动作。
蚀骨散的剧毒此刻仿佛化作万千钢针,顺着经脉直刺天灵盖,顾轻猛地咬破舌尖,铁链在剧烈颤抖中刮下墙皮碎屑。
第60章
上完药,王太医枯竹般的手指不紧不慢捻起纱布,细密纹路在牢房昏黄光线下泛着陈旧色泽。
低垂的三角眼掠过顾轻肋下翻卷的皮肉,喉结滚动两下,终究没敢用帕子擦额角冷汗。
他一手握着瓷瓶,一手裹纱布,动作间难免顾此失彼。
"
劳烦小哥,搭把手。
"
他冲角落里的狱卒作了个揖,青灰官袍袖口露出半截药杵。
太监敲了敲铁栅栏,打量惶恐望向他,拿不定主意的狱卒几眼。
狱卒脖颈前倾似被重物压弯的芦苇,油腻的额发遮住半边面孔,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球带着讨好。
"
蠢材!
看我做什么,还不快去!
"
太监声音尖利,唾沫星子飞溅,狱卒地缩了缩脖子,讪讪地走了过去。
狱卒佝偻着虾米似的身子凑近,油腻发丝垂落间,顾轻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香。
这味道与诏狱霉腐气息格格不入,倒像是。。。顾轻半阖的眼帘微不可察地颤动。
有人协助伤口整理得很快,顾轻一直安静地任人摆弄。
他身上的伤光看着就知道极严重,严刑带来的新伤和过去在战场受的旧伤,林林总总,狱卒一边听太医指挥,一边笨拙地包扎,逐渐也蹙起眉。
王太医忧愁得想,来时并不知是为摄政王治伤,为防意外,药箱也是宫里太医配得一些常见伤药,很难起到大用。
“王爷的伤还需要慢慢养上些日子。”
顾轻摩挲着纱布下凸起的硬物,唇角勾起讥诮弧度:"
只怕等不到伤好那日了。
"
沉默的狱卒低垂的眼帘倏地掀起,浑浊的灰翳后闪过一线鹰隼般的锐利,恰似阴云裂隙间漏出的刀光。
顾轻虽表面不动声色,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的异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