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砚临拖着一条伤腿,压抑着时不时涌起的咳意,缓慢地穿过秦王府的庭院。
身上那件洗得陈旧的青衫宽大空荡,嶙峋的脊背也不再挺直,行走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滞涩。
他要去往秦王府管事分配给低级幕僚的共用居所。
秦王虽然接受了他的提议,却没有将相应的权力分给他,晨会完毕,便将他打发了出去。
腹中饥馁阵阵作响,他需得再快些,迟了,饭堂里怕是连那照得见人影的稀粥都不剩了。
好不容易挪到饭堂,果然只剩桶底一点浑浊的薄粥。
饭堂的杂役瞥了他一眼,面无表情地将那点残粥刮进一只粗陶碗里,几乎是掷到他面前。
季砚临用那双残缺了大拇指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冰凉的碗,跛着脚,欲寻个安静角落。
还未走到条桌前,斜里忽然猛地撞来一人。
“哐当!”
陶碗脱手,摔得粉碎。
那点温热的稀粥尽数洒在他本就单薄的衣襟上,留下一大片污浊黏腻的痕迹。
撞他的人正与他往日便不对付的王幕僚。
他此刻摇着折扇,故作惊讶地提高声调:“哎哟!季先生?怎地如此不小心!瞧瞧,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粥,可惜了……”
他刻意顿了顿,扇子掩住半张脸,眼中却尽是恶意的嘲弄。
“也是,季先生这手……在公主府怕是伺候人伺候惯了,端不稳碗也是常情。只是这粥没了,今日怕是又要饿肚子了?要不,去求求公主殿下,再赏碗饭吃?”
周遭零星几个还未离去的仆役和幕僚发出压抑的嗤笑声。
周遭的窃窃私语也一声接一声地漫开。
“呸!什么先生,不过是个趋奉女子的佞幸之徒!”
“听闻是公主跟前失了宠,才被像丢破布一样丢了出来……”
“岂止是失宠?你看他那样子,分明是油尽灯枯了。公主府后苑那地方,进去容易,全须全尾出来可就难了……”
“怕是受了极厉害的刑……啧啧,往日锦衣侯的风采,如今竟狼狈至此……”
这些话不好听,甚至可以说是侮辱,但季砚临不在乎。
不过是一些轻飘飘的话,又如何比得上公主府后苑整整一个月的非人折磨。
季砚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他只是微微侧身,绕过挡路的王幕僚,朝居所走去。
身后传来嗤笑声,季砚临在袖中握紧拳头。
广阳公主,沈云鸾,沈之珩……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早晚有一日,他会叫所有伤害了他的人,死无全尸!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。
季砚临惊讶地在屋中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狭小昏暗的屋内,季母穿戴得异常整齐,甚至有些过于隆重。
她正不安地走来走去,听到门响,猛地回身看向他。
“砚哥儿!”她急步上前,“砚哥儿!你可算回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