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恒无奈至极,他抓耳挠腮,想了半天,也只能丧气似的说出一句:“罢了,随你,左不过我没你脑子好,斗不过你!爱咋咋地吧,纵你要抬举寒门,打击世家,可别拿我们琅山陈家开刀。你小子敢卸磨杀驴,我跟你没完!”
崔珏看他一眼,轻叹一声:“自不会如此……陈恒,我视你为手足。”
陈恒和崔珏交友多年,初次听他说几句真心话,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。
陈恒轻咳两声,掩饰眼中灼灼的喜悦,道:“成吧,你高兴就好,旁的兄弟也不管那么多!我看苏妹妹挺好,多标致乖巧的女郎,妻位配得!”
崔珏不喜与人谈论私事,他没有接话,而是问起三军筹备的事宜。
只是,没等二人商量好军务,卫知言便心急火燎地闯入军营,“主、主子,属下有要事禀报!”
若非大事,卫知言不会如此失态。
崔珏心下一沉,但脸上没有显露分毫,他淡看陈恒一眼,示意他出帐。
陈恒被崔珏那一记凶残冷厉的眼神震慑,到底不敢多问,他提起弯刀,嘟囔一句“那我出去巡岗练兵”,便动作迅捷地溜走了。
营帐内仅剩下t?崔珏与卫知言二人。
崔珏下颌紧绷,轻喝道:“有事便说。”
卫知言双膝跪地,心中叹息不已,他也没料到自己还得传这样激怒崔珏的话,一时间心惊胆战。
卫知言支吾许久,方才把查出的事和盘托出:“秋桂姑娘前往成衣铺子,并非为了买布买兔毛,而是花钱托付绣花的裁缝娘子,帮她采买几样药材……”
什么样的药材,不能请崔家送去的郎中开药,非得自己偷偷摸摸采买?
崔珏血气上涌,凤眸酝酿疾风骤雨,胸腔亦有滚沸怒火腾腾燃烧,灼得他五脏六腑都泛起刺疼。
崔珏心中已有猜测,他隐约能猜出卫知言未尽之语,但那把雪亮的铡刀仍悬在头顶,摇摇欲坠,悬而未决。
他记得床笫间的欢好,记得苏梨乖顺允诺,她绝对不会骗他。
她许诺过的。
这是第一次,崔珏希望事态出现他预测不到的反转,希望他也有失策漏算之事……他可以再给苏梨一个机会。
只要卫知言说出的答案,与他所猜的事相悖。
“是什么药材?用量如何?”崔珏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制住翻涌而出的冷戾杀心。
卫知言冷汗直冒,他将头压得更低,唇瓣翕动两下,麻木地说出那些药材方子。
红花、当归、五倍子、桃仁等等……
崔珏擅岐黄之术,自是听懂的。
这几样药材均为“活血胞宫、性寒避子”的药材,倘若只是少量服用,确实能起到避子之效,可偏偏苏梨并未手下留情,她所添的药膳、所购的剂量,分明是奔着断子绝嗣而去的!
倘若药物凑足了,一旦苏梨饮下,便会胞宫伤寒,永不能孕!
崔珏并不愚钝,很快想明白了苏梨的计策。
崔珏犹如五雷轰顶,气得胸腔起伏,喉头泛起血腥气,他强行压制住那等想将人碎尸万段的杀意,怒不可遏地道:“她竟想的是绝嗣……她竟为了逃出崔家,满心想着绝嗣!”
崔珏不会再心存任何侥幸,他深知苏梨精通药理医术,她一点退路都不给他留!
她分明无意于他,正因恨崔珏,她才会不留余地逃离他!
崔珏最厌、最恨、最不喜受人摆布,他竟被一个乡下农女玩弄至此……
“真是好极了。”
崔珏本想杀了所有苏梨相识之人,但他也知,若无秋桂与祖母,他囚不住她。
除非苏梨死在他的手上,她方能歇了那一颗出逃的野心。
除非她死在崔家,尸骨化为花泥,方能与他长久相伴,永远断绝那一颗不安躁动的逃心。
这般似乎也很好。
他亦会守着她的尸身,好生待她……
崔珏眼眸微沉,脸色孤冷,浑身上下都散出生人勿近的寒冽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