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,甚至包括她们没有死这件事。
她们没有死……
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,恢复意识的时候,人在梦里,身在长洲。
长洲的街道依旧,阳光下隔着薄雾,她依然听得见模糊的周围人聊天的声音,从嗡嗡声变成了鸟儿叽喳,依稀听得出是讨价还价和家长里短,偶尔听见人说一声“唐家”,她便猛地转头去看,又不见了,声音和人都不存在了。
有灿烂阳光,周身甚至感受到一股温暖。
走吧,有人说,我们走吧。
她回过头,看见那玄色衣服女子的背影,双剑在背,正往长洲镇的北门走去。
等等我。她说,或者也不是说,而是从心里冒出一个轻柔、畏缩的声音,仿佛求援。
女子不曾停下,她着急地赶上去。三步并两步立时靠得近了,却又一时害怕起来,生怕触碰一下、叫喊一声,女子就会转过头来,一切答案就见底,自己就会发现或者被发现,跟错了人,为何在此,往下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。
就这样跟着她,就这样跟着,看看往下我们去哪里,我们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。
于是她和玄衣女子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,走过长洲的街道,走出北门,走过农田和荒地,不知何时,竟然就来到了一个山脚下。那山并不高耸,但地势极为险峻,仰头一望,她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怀疑:啊,这样陡峭的地方,我们也要上去?徒步的话,走哪条路合适?甚至不如说,路在哪里?
我要怎么上去,我上去——我要做这么庞大的事,伟大的甚至可怕的事,我要怎么做,我要怎么办,我……
走着走着前面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,只有一片树荫,眼前恰如和元龟派众人在会稽山见到的山道一样,走哪里都是路,小径分岔,不知何往,伊于胡底,她在梦里站在原地,茫茫然不知所措。
只是一座山,只是一座不需要如何仰头就能看到顶的山,她为什么会害怕?
人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才是更好的,也许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,没有选择的时候希望有所选择,有选择的时候无法选择,希望自己可以面对一片荒芜的白茫茫。待到真的一片白茫茫,久了又期待色彩,期待变化,只要这人心不死,就有的是无尽的期望,而且总是忘记有期望就有失望的可能。
忽然身后有一个人走上来,她像是感知到那步步靠近的心跳一样,向后转身,恰好看见那玄衣女子上来。霎时香风拂面,笑颜如花。
她说不出那是什么香气,梦里并无嗅觉,只能感受到那香气清淡却又不容忽视,若要比拟,给人的感觉恰似金秋之桂;更看不清那笑容,眉毛如何曲,眼睛如何亮,一概不知,只知道那是笑。
只知道见了这笑,她就再不害怕。
走,我们一起上去。
别怕。
玄衣女子走到她的面前,她再次跟着往前走,心中不再有动摇,好像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声,嗯,走,不怕了,这庞大的伟大的事,我要做,我不害怕,我一定可以成功。
只要前面这个人要做,只要她要去做我就要去做,我会跟着她,我会陪着她,我会和她一道,刀山火海,地老天荒,直到世界的尽头,直到死亡。
直到……
不知何时,眼前的身影向后伸出了手,变成牵着她往前走。周围的光线也暗了,仿佛走着走着已经到了晚上,树林里有不知道何人挂上去的红色灯笼,远远照着掩映出一片暧昧。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玄衣女子牵着,整颗心忽然掉入温泉里,被包裹笼罩,步步下沉,直到在水底被感动和满足所充满,又一点一点浮上去。
感受到手的温度,她轻轻回握,想要抓住,不管那是沙还是水,只要抓住。
刀山火海,地老天荒,世界尽头和死亡……
“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