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持意眼见那人似乎有些意外——像是真的,又像是装的。
他刚刚在马车里便瞧着,楼轻霜见到马车停下时,阴雨中的沉肃面容分明浮现出了一丝霁色。期0酒思6衫栖山伶
可等他探出身来,对方见着了他,又是一张无波无澜的脸。
……好像并不是很希望马车里的人是他。
他心念转动的瞬间,楼轻霜站着未动,慢条斯理回绝道: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太子。臣家宅离此地不算远,不敢劳烦殿下。近来骥都不算太平,宫外人杂,若是让他人知道殿下的行踪,恐生事端。臣看殿下似乎没带护卫出行,还是尽快回宫为好。”
居然不上来。
连一步都没走近。
明明是他好心停下,怎么这人好像他别有所图似的?
沈持意:“……”
等等。
楼轻霜不想见到太子,好像,是,没什么,问题,的。
差点忘了他之前在楼大人面前营造的风流人设了。
他本来还有些气恼自己没忍住相邀,此刻瞧着那人就那么淡然站在雨中,屹然不动的模样,他反倒叛逆心起。
跋扈的太子殿下眼珠子一转,轻佻笑道:“大人说得是。可我今日出行,除了我宫中的人,无人知晓——如今只多了一个楼大人。”
男人似是一瞬间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,如浓墨铺白纸的眉目隐在雨帘后,眼角极其轻微地压下。
沈持意微微歪头,一双眼睛笑得眯在一起,调笑般接着说:“所以大人口中的‘他人’可只有大人。这么说,我回宫途中若是遇险,第一个得问的,就是现在不愿与我同行的大人了。”
——这话沈持意含了几分真。
毕竟这人在他进帝都之前就安排了一次刺杀,谁知道又会什么时候想着利用他的生死来搅动风云的想法?
他的嗓音在重重雨幕和疾风的润色下如同蒙了一层雾,语调中的笑意都多了些哄闹。
“大人,上车吗?”
话音刚落。
沈持意便瞧见楼轻霜本来隐约可见的不悦顷刻间浮出水面,天穹落下的阴霾遮挡人心,却没能遮住男人眼神中格外露骨的厌恶之色。
楼大人显然是变脸的好手,这样的转变来得极快,去得更快,眨眼间便没了痕迹。
其他人就算一刻也不曾分心地盯着这人看,怕也是发现不了什么。
可沈持意就是发现了。
不知是否因着他太清楚原著里楼轻霜真正的阴诡心思,又见过与人前人后的楼饮川都截然不同的木沉雪,两相结合,他此时此刻居然能看出一些对方的心绪。
饮川公子那张面具在宣庆帝与宗亲朝臣眼前都完美得毫无破绽,偏生在他眼里和薄纸没什么区别,一戳就破。
即便如此。
那道厌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,他还是身体一僵,着力在马车厢门的手微微一松,整个人差点没稳住往外跌去。
阴凉的冷风趁机灌入他的衣领里,冻得他一个哆嗦。
他赶忙扶稳,心下一跳。
这人在厌恶什么?
街上已经没什么人,这方寸之地除了乌陵,只有他和楼轻霜。
小楼大人总不可能厌恶自己。
这份反感只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。
不会是玩脱了吧?
莫不是他刚才跋扈调笑之意太过,楼大人不装了,想直接换个太子了?
也不是不……
“请殿下小心些,”温和嗓音却在这时传来,“现下疾风骤雨,听闻殿下自小体弱,莫要染了寒。”
男人缓步上前,走到马车前檐下,用左右衣袍掸了掸身上的雨水,说:“既然殿下如此说,那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