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第一篇。
沈持意:“……?”
咪了个喵的狗眼看人低。
“先生,”他换了个称呼,“这不是稚子少年才学的课业吗?”
楼轻霜研墨之举一停,一手按在那书册上,绝了沈持意临时翻书的可能性,淡然问道:“开篇第一句是什么?”
沈持意:“……”
楼大人寻了襻膊来,束好袖袍,一手磨着墨,一手翻动书页,将那第一篇第一页展现在太子殿下眼前。
“《论语》第一篇第一句: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。”
沈持意:“……”
想起来了,他想起来了。
“……这句我学过!”
“何意?”
“读书习字应当快乐……”
“差不离是这个意思。那么殿下学会了吗?”
殿下挣扎:“学喜欢的东西才能快乐,我不喜欢学这个。”
墨开了。
楼轻霜细细选笔,问他:“那殿下喜欢学什么书,臣为殿下取来。”
“大人果然诗书满腹,什么书大人当真都能教?”沈持意满心满眼的不情愿,被楼轻霜这么一说,有意想要挤兑这人,口无遮拦道,“《休政九论》呢?”
楼轻霜整个人都顿了一下。
这人凝眸拧眉,回过头来,低头垂眸看着他,一双眼睛浸在黄昏日光和早夜柔风里,或明或暗,似清若浊。
沈持意就被这么一直看着,预想中的斥怒之言并未落下。
他听到对方幽幽地说:“此乃禁文,殿下即便想要胡言,也还是莫要用此论来胡言为好。”
沈持意一愣。
居然不是“殿下慎言”?
也不是“大逆不道”?
他完全不管这些禁不禁的——楼轻霜说他胡言,他其实没有胡言。
最早知道余昌辅因当着皇帝的面念诵《休政九论》而被杖毙的时候,他不是没想到直接拔老虎的这根胡须。
奈何《休政九论》是个骈散结合的奏议,写得实在是引经据典,辞藻巍然,他一个人看下来,连断句都断得十分艰难,读不透彻看不明白,又如何在宣庆帝面前进行声情并茂的诗朗诵?
别人更不可能教他了。
于是他不得不放弃这个选择。
“大人怎知我是胡言?”太子殿下浑然不怕,“我若就是敬佩此论所著之风,心有所慕,敬仰已久,只是苦于无人敢教,那又如何?”
“大人说什么都能教我,到底教不教?”
楼轻霜自然不会答他。
可这人还是没有骂他,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低垂望他。
沈持意每每被这人这么看,都会因知晓这人本性,而心底发怵,或是无端骇然,唯独这一次,他居然被这么看着都十分平静。
好似此时此刻看着他的楼饮川,不是那个原著里描写的披着画皮的伥鬼。
“你……”
“殿下慎言,”这人终于如往常一般训他,“此论大逆不道。”
蘸了墨的笔递到他的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