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。
元和宫。
“臣谢骋,参见皇上!”
谢骋一身常服,风尘仆仆。
夏元帝抬了下手,神色激动道:“谢卿,快快平身!朕终于把爱卿盼回来了!”
“谢皇上!”谢骋礼毕,起身。
臣子直视天颜,乃大不敬之罪,但谢骋是例外。
他下颚微抬,将天子细细打量了一番,清冷的墨眸,浮起些许忧虑,“数日不见,陛下龙体清减了不少,面容也备显憔悴。陛下肩负天下大业,须得保重龙体才是。”
夏元帝叫人赐座,待谢骋坐下后,才沉沉一叹:“谢卿所言甚是。但妖物横行,百姓罹难,朕寝食难安哪!”
谢骋道:“陛下乃天命之子,以天下苍生为念,自有天道相护,寻常妖物近不得陛下的身。所以,陛下安心理政,除妖灭邪一事,自有臣为陛下分忧。”
夏元帝听之大喜,“谢卿果然是有大神通的人,得遇谢卿,是百姓之幸,是朕之幸啊!”
“是陛下的赏识,亦是臣与陛下的一段缘分。”谢骋神色淡淡,言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夏元帝习惯了谢骋的冷淡无趣,一板一眼,眼下谢骋既然作保可以除妖,他倒也不急着询问树妖案的详情了,而是将重点放在了“一段”这两个字上,“谢卿,朕知道十年之约即将到期,这段时日,朕思绪良多,颇为伤感。当年,朕被卷入夺嫡之战,九死一生,是谢卿救了朕,收留朕,教导朕,帮朕报仇雪恨,夺回君主之位,又为帮朕稳固政权,替朕执掌北镇抚司十年。谢卿于朕,亦师、亦父、亦友,乃朕的定海神针。朕不想……”
“陛下。”
谢骋出声打断,他清楚夏元帝接下来想说什么,自古帝心难测,但夏元帝在他身边呆过几年,他了解夏元帝,也知道夏元帝待他之心从未变过。
所以,谢骋阻止了夏元帝的请求,“经过十年的清洗,佞臣几乎尽除,陛下亦已三十而立,以陛下之才,必能做个千古明君!”
夏元帝的期盼落了空,人前从不显山露水的天子,此刻面对谢骋,却流露出了失落的情绪,“这个结果,朕早就猜到了,但亲耳听到谢卿的拒绝,还是教朕心生难过。”
谢骋沉默片刻,只能无情的道出一句: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。”
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,但他教养过的小孩,都对他恭敬孝顺,情义深厚。
就连夏元帝亦是。
他们虽以君臣相称,可夏元帝对他的信任和依赖,有目共睹。
有时候,谢骋挺想不明白的。
“谢卿,此事我们暂不说了。”
夏元帝知道自己留不住谢骋,只能压下波动的情绪,询问道:“祝氏豢养树妖,是真的吗?谢卿可查实了?”
谢骋颔首,“确实如此,人证物证俱全,前因后果均以查明,臣亦亲眼见到了树妖,了解清楚了祝氏利用树妖造纸的全过程。”
闻言,夏元帝满目惊色,“谢卿在金陵祝家见到了树妖?树妖不是跑到京都了吗?树妖究竟是何模样啊?现今,京都凡是见过树妖的人都死了。”
谢骋耐心听完这一连串的问题,然后耐心作出解答,事无巨细,毫无保留的讲给了夏元帝听。
一如他从前教导夏元帝的方式,他只陈述事实,不作任何评判,由夏元帝自己作出分析,拿出处置方案。
身为天子,要有自己的主见,及判断是非、统筹全局的能力,不能盲目的完全听从臣子的建议,让自己沦为傀儡。
但,如若夏元帝思虑不周,不辩黑白,作出的决定是错误的,谢骋也不会坐视不理,他会及时去纠正、提点,夏元帝亦非自负狂妄、刚愎自用之人,所以这些年来,他们相处融洽,夏朝被治理的蒸蒸日上。
“福喜!”
夏元帝消化完树妖案种种,额上冷汗涔涔,他指着御案上的奏折,表情惊怒又嫌恶,“全部撤走,令文渊阁将奏折内容重新誊写递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