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睁大眼瞳,显得愈发圆钝,溢出几分委屈,带了些恳求的意味,问:“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,等我死了你再走?”
宋萝摸了摸开口的棺材邊缘,没有犹豫:“放手。”
甩不掉。她摸索着去掰他扣住的手指,浓重的血腥气飘来,她动作顿了顿,黑暗中热息靠上来,停在她面前。
“你阿娘已下了山,我放了她,如今我也放了你。”他嗓音有些哑,“再陪陪我吧?很快的,我就要死了。”
仿佛真应了他的话,握住宋萝的手掌垂落,衣物窸窣,随即是一声倒下去的轻响,呼吸声渐弱。
沈洵舟一眨不眨,见少女爬出棺材,触到墙壁,确认自己的方位,向门外走。
直到背影消失在门边,眼前泛起了朦胧的白雾,旋转,发冷,他又回到了城楼前,阿娘悬在上方,风吹动白绫,浓重的血腥味散开。
他低下头,肚子破了个洞,再抬起头,白绫变成了紅綢,城楼像沙子般流淌,凝成了熟悉的,沈府的大堂。
贴滿喜字,点亮紅綢。
阿娘坐在堂上,笑着看过来,又瞅了眼旁边的阿爹,阿爹绷着脸,故作严肃,实则嘴角偷偷上扬。
喧闹声,祝贺声,一起灌入耳中。
媒人高喊: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目光顺着手中的紅绸,落在绣着金线的红盖头上,以薄丝绸制成,少女的明媚的面孔透出来,唇色嫣红,双眼彎彎。
见他久久不动,她拽了拽红绸,小声说:“沈洵舟,沈子青?”凑近了些,带着笑意地喊,“沈大人,怎么不弯腰呀?是不是又扭到腰啦?”
他细细看着她,嫁衣鲜红,金饰脆响,手腕纤细白皙,他伸指触上去。
暖的。
沈洵舟眼眸黑润润的,犹如湖水泛起圈圈涟漪,殷红的唇上翘,显出几分喜悦的少年气:“好。”
他弯下腰。
夫妻对拜。
媒人道:“送入洞房——”
摸瞎爬进棺材是个技术活,宋萝找了半晌,撑着棺盖翻身进去。
好重的血腥气。
他流了这么多血吗?
试探地叫了几声:“沈洵舟?你还好吗?”
毫无回应。
胡乱地碰了碰,不知触到他的哪里,手心忽然被顶了下,湿黏黏的,冰凉的,血液淌进指缝。
这次触感格外清晰,蛊虫的脑袋圆圆的,似乎只隔了层薄薄的衣裳。
他的肚皮被撕开了一半。
她惊了惊,手指上移,顺着凸起的喉结往后,缓慢而无力的跳动传入指尖。
松了口气:还活着。
好奇与疑惑升上来,蛊虫仍在她另一只掌心,仿佛被安抚了,不再扭动。
为什么他宁愿被蛊虫破腹而出,也不愿让她给他解蛊?
蛊虫似乎不再满足这样的抚摸,扭动着要拔出身子,令人牙酸的血肉撕扯声响在耳边。
宋萝心跳愈快。
不能让它完全出来,若失血过多,沈洵舟真的会死。
要解蛊便要交。合。
方才出去晃了一圈,没找到阿娘,如他所言,应当真的被他放走了,而且眼睛还未好,她一个人下不了山,所以不能让他死。
她这样想着,深吸一口气,鲜血的味道灌满进来,听觉触觉愈发灵敏,风声呼呼,蛊虫扭动,手心又烫又凉。
摸到他腰间的系带,解开。
像是在拨一个青涩的软橘子。肌肤浸满了粘稠的血,光滑柔软,然后是裤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