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帷深堂,金炉篆香。
梁王妃正在罗汉榻上打坐,她从小便有坐禅的习惯,除了有孕生育,从来不曾荒废。
这间禅室除了梁王妃自己,还有她的两个贴身婢女能进来外,连辛璇辛玥两个庶女都不可以进。
铜壶刻漏的滴答声响过一千零八十下,梁王妃缓缓睁开了眼。
她不年轻了,可是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采。面相不够柔和,却很耐看。
一旁的平头案上残烟将尽,她看着那细弱的烟丝,像极了难解的禅机。
“主子焙香的手段越来越高妙了,几乎与这刻漏的时间分毫不差。”一个穿红衣的婢女笑盈盈地走了进来,“真是妙至毫巅。”
有一个着绿裳的小婢女端上一盘清供的佛手柑来,那佛手的形状极好,恰如与愿印一般无二。
手心正中安放着一颗鸡卵大的白蜜蜡,成色极佳。
“王妃,这是凤县君特特打发人送来的,请您赏玩。”绿衣婢女柔声道,“确乎是稀罕玩意儿,拿银子只怕都没处买去。”
梁王妃看了一眼,认出是极难得的骨珀,但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,并不放在心上。
“纱屏做好了,主子可要过目吗?”红衣婢女问。
“抬进来吧!”梁王妃轻轻抬了一抬下巴,她的下颌很宽,让她看上去很有威仪。
随后便有几个小厮抬进了一架乌木羽纱屏风,虽然不是很大,可却极沉。
安放好了之后,那几个小厮连忙退了出去。他们进来的时候不敢乱看,眼睛始终只敢盯着地面。
乌木架子沉稳庄重,配着雪一样的羽纱,却显出异样的华贵。
梁王妃缓缓起身,走到屏风前,缓缓踱着步子打量这架屏风。
两个婢女紧盯着梁王妃的脸,揣测她是否满意。
直到梁王妃微微弯了弯嘴角,她们的心才算放下来。
梁王妃在人前是一副温和作派,见了谁都是带着笑意说话。人都以为她是个极随和的,却不知在人后她是最不苟言笑的。
当初她们两个也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被留下来的,梁王妃独处的时候不喜欢说话,只有懂得揣摩她心意的人才能留在身边使唤。
她们始终只能一个穿绿衣,一个穿红袄,梳的头发样式也绝不许变。就连每日里喝几口水,吃什么饭食都是既定好的。
一丝都不可以错。
当然了,条件如此苛刻,待遇自然不差。
她们两个在梁王妃身边当差,吃穿用度绝不比辛璇辛玥两个差,就连月例也比这两个庶女高出十倍有余。
在梁王妃身边伺候,必须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心思活络,手脚麻利。
譬如此时梁王妃微微抬了一下手,两个侍女便立刻磨墨吮毫,然后一个轻轻为她折好袖子,另一个恭恭敬敬地将毛笔递上,时间分寸都拿捏得刚刚好。
很少有人知道梁王妃写的一笔好字,龙飞凤舞,刚健婀娜。
这雪白的羽纱屏风,比纸张更托墨,梁王妃一笔下去,整架屏风仿佛活了。
只见她写道:其一为毒后,其一为妖妃,其一嫁贤相,其一守空闺,其一传教化,其一杀恶贼,其一改前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