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见状,更是兴致勃勃,约定下回再来讲新的“故事”。
这日清晨,宝玉按例去给王夫人请安。进了院门,便觉气氛有些异样。
几个小丫鬟垂手站在廊下,大气不敢出。
金钏儿见他来了,忙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稍待。
只听正房内传来王夫人略显不悦的声音:“……手脚这般不干净,还留着她做什么?打二十板子,撵出去!”
宝玉心中一动,挑帘进去。
只见王夫人端坐炕上,面色沉沉。
底下跪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,名唤小吉祥的,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,哭得几乎背过气去,只会反复磕头说“奴婢没有偷”。
周瑞家的并几个有头脸的嬷嬷立在下面。
“给太太请安。”
宝玉行了礼,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吉祥,又看了看面色笃定的彩霞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“这是怎么了?”
王夫人见他来了,脸色稍霁,指着小吉祥道:“你来了正好,也瞧瞧这起子没脸的事!我梳妆匣里一支赤金镶珠的簪子不见了,昨日只有她进去打扫过!
问她,只一味哭说不知。不是她偷了,还能有谁?小小年纪便学得这般手脚不干净,断然留不得了!”
周瑞家的在一旁帮腔:“太太说得是。这丫头平日看着老实,谁知竟是个内里藏奸的。定要重重罚了,撵出去,以儆效尤!”
那小吉祥闻言,吓得浑身发抖,只会磕头哭喊:“太太明鉴!奴婢真的没拿!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太太的东西啊!”
第60章璞玉初芒
周围众人,或漠然,或鄙夷,或幸灾乐祸,并无一人为她说话。
在这深宅大院里,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的命运,有时便只系于主子的一念之间。
宝玉看着小吉祥那惊恐无助的样子,心中没来由地一紧。
他并非第一次见到主子发落下人,往常或许会觉得可怜。
但今日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顺着母亲的话头安慰,或是直接为丫鬟求情——
那往往会被视为孩子气的滥好心!
许是连日听那些案牍故事的缘故,他竟下意识地开始观察起来。
他注意到小吉祥虽然害怕,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委屈和茫然,不似作伪。
他又看向那梳妆匣,是个紫檀木嵌螺钿的精致小匣,放在王夫人枕边。
“母亲,”宝玉开口,声音平和,带着一种罕见的沉稳,“那簪子是何时发现不见的?昨日小吉祥打扫时,可有人看见?”
王夫人见他问,便道:“就是今早我想戴时发现的。昨日她打扫时,玉钏儿在外间看着呢,说确只有她一人进去过。”
旁边的玉钏儿忙道:“二爷,是的,奴婢亲眼所见。”
宝玉点点头,走到那梳妆匣前,仔细看了看。
匣子并无撬动痕迹。他又问小吉祥:“你昨日打扫,可曾开过这匣子?”
小吉祥抽噎着回答:“回……回二爷,奴婢只是用鸡毛掸子拂了拂灰,并未……并未敢开太太的匣子。”
“那你可曾见到匣子当时是开着的,还是关着的?”
小吉祥努力回想,怯生生道:“好像……好像是关着的。”
宝玉目光一闪,又转向玉钏儿:“玉钏儿姐姐,你在外间,可能看清她确实没开匣子?”
玉钏儿迟疑了一下:“这……隔着一道帘子,奴婢……奴婢也不敢十分断定她没碰,但确实没听到开匣子的声响。”
宝玉沉吟片刻,像梳理戏文情节般,在脑中推演:若真是小吉祥偷的,她必要开匣。
开匣必有声响,玉钏儿在外间,即便看不清,也该听到。
玉钏儿说没听到,要么是疏忽,要么是小吉祥确实没开。
若没开,她如何偷簪?
他又问:“母亲,您昨日最后见到簪子是什么时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