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笼
顾怆将车钥匙重重插进锁孔,黑色轿车的引擎声在别墅区的静谧里戛然而止。他推开车门,晚风卷着初秋的凉意扑在脸上,却吹不散眉宇间的沉郁——口袋里的手机还存着许悠悠最后一条信息的残影,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,连带着心脏都跟着发紧。
公司里堆积的事务、李文慧连日来的刁难,还有对许悠悠的牵挂,像几块巨石压在他心头。他快步穿过庭院,脚下的石板路被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,两旁修剪整齐的冬青树散发着淡淡的草木味,可他毫无心思细看,只想着尽快取了证件就出发。玄关处的佣人见他回来,刚要上前搭话,就被他一句“不用管我”堵了回去,脚步声急促地掠过客厅,直奔二楼卧室。
顾怆将早已收拾好的轻便行囊甩在肩头,指腹下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磨得发亮的旧硬币——那是许悠悠从前送他的小玩意儿,某次两人在夜市淘货时,对方笑着塞进他手心,说“带着它,下次换我找你”,此刻倒成了唯一的慰藉。他快步走到床头柜前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,里面静静躺着身份证、银行卡,还有一张夹在证件间的双人合照。照片上的许悠悠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,正侧头帮顾怆整理歪斜的领带,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溺死人。顾怆喉头微紧,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人温热的眉眼轮廓,才迅速将东西塞进随身的帆布包,拉上拉链时力道大得让齿链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脆响。
做好一切,他转身就往门外走,可握住门把手使劲一拉,门却纹丝不动。那股惯性让他踉跄了一下,方才的急切瞬间凝固在脸上——他猛然反应过来,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佣人怯懦的声音,带着几分不安:“夫人,这样真的没事吗?先生他要是急了……”
“急?他能有什么事?”李文慧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强硬,透过门缝钻进来,像针一样扎在顾怆心上,“不饿他几天,他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,分不清这个家里谁是大小王了!”
“哐当——!”
顾怆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炸开,直冲头顶。他猛地将肩上的帆布包狠狠砸在门板上,证件和照片从裂开的缝隙里掉出来,散了一地。照片上许悠悠的笑容被摔得微微折角,顾怆看着那道折痕,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,疼得他喘不过气——那是他们去年纪念日拍的照片,许悠悠还笑着说要把相框挂在新家的玄关。
怒火稍歇的瞬间,逃生的念头立刻占据了上风。他踉跄着扑到窗边,指尖刚碰到窗框,就发现窗户早已被人用粗粗的铁链锁死,锁芯上还挂着崭新的锁扣——李文慧竟早有防备。
“啊——!”
顾怆彻底失去了理智,一声压抑的怒吼从喉咙里滚出。他转身扫视房间,抬手就将桌上的台灯扫落在地,玻璃灯罩碎裂的声音刺耳至极;紧接着是相框、书本、保温杯……凡是能碰到的东西,都被他狠狠砸向墙面或门板。碎裂的瓷片、散落的纸张、扭曲的金属支架铺满了地面,原本整洁的卧室瞬间变得狼藉不堪。可这极致的破坏仍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与疼痛,他又扑到门边,抬起穿着皮鞋的脚疯狂踹向门板。“咚!咚!咚!”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,震得他脚掌发麻,门板上渐渐浮现出深深的鞋印,可那扇门依旧坚固得如同囚笼。
不知踹了多久,顾怆的力气终于耗尽。他顺着冰冷的床沿滑坐到地上,胸口剧烈起伏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,混杂着灰尘往下淌。他摸索着从散落的物品里找出半瓶没喝完的威士忌,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。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胃壁,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,可只有这痛感,才能暂时压下脑海里不断浮现的许悠悠——深夜里替他掖好的被角,加班时悄悄放在桌角的热咖啡,争吵后先红着眼眶却还主动伸手的模样,每一想起来,都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心脏。
从午后的阳光斜照,到夜幕彻底笼罩房间,顾怆就那样坐在满地狼藉里喝酒。空酒瓶一个个被他随手扔在旁边,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瓶底渗出,在地板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。他喝到胃里翻江倒海,好几次趴在地上干呕,可只要意识稍微清醒,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就会卷土重来,逼得他只能又抓起一瓶酒往嘴里灌。
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识时,门锁突然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顾怆眯着通红的眼睛看过去,只见苏晚端着一个保温餐盒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,身形还有些佝偻,显然是怕极了他。她刚跨过门槛,身后的门就再次被锁死,那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顾怆的动作顿了顿,举着酒瓶的手停在半空,迷茫地看了苏晚两秒,酒精麻痹的大脑缓慢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。下一秒,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给我滚。”
说完,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,喉咙滚动了一下,溢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滑进衣领里。
苏晚的心像是被那一个“滚”字狠狠戳了一下,瞬间揪紧。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将餐盒往顾怆面前递了递:“阿怆,你已经一下午没吃饭了,这是我炖的汤,还是热的,你……你吃点吧。”
顾怆连看都没看那餐盒一眼,手臂猛地一挥。“啪嚓”一声,保温餐盒被打翻在地,温热的汤液洒了出来,浸泡了散落的纸张,香气混合着酒气弥漫在空气中。
“我不需要你这假惺惺的关心。”顾怆的声音冰冷刺骨,眼神里满是鄙夷,“恶心。”
苏晚看着自己沾了汤汁的手,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。这颤抖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彻骨的寒凉——她日复一日的讨好、小心翼翼的靠近,在他眼里竟只是“假惺惺”和“恶心”。
那点仅存的怯懦终于被绝望吞噬,苏晚猛地收起脸上的委屈,不再装出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。她往前一步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满地狼藉里,不顾碎瓷片扎破膝盖,伸出手死死抱住了顾怆的腰。
“我很爱你!顾怆!”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喊,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,“你为什么就是不看看我呢?许悠悠他到底有什么好的?你都这样了,还想着他!”
顾怆浑身一僵,像是被烫到般立刻伸出手去推她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甩出去:“放开我!谁让你碰我的!”
“我不放!”苏晚反而抱得更紧,像是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。就在顾怆挣扎得更厉害时,她突然松开一只手,飞快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针管,针头闪着冰冷的光。不等顾怆反应过来,她已经咬紧牙关,将针头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的脖颈处,缓缓推尽了里面的液体。
“你……”顾怆瞳孔骤缩,刚要怒斥,一股燥热就从脖颈处迅速蔓延开来,顺着血液流遍全身,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。他猛地发力,一把将苏晚狠狠推到在地。苏晚没防备,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,疼得闷哼一声。
顾怆踉跄着后退几步,双腿一软,痛苦地跪在地上,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,身体里的燥热让他几乎失控,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悠悠的脸——上次生病时,对方坐在床边喂他喝水,指尖触到他额头时的微凉触感,还有那句温柔的“慢点喝,别呛着”。他咬着牙,牙龈渗出血丝,硬是凭着对许悠悠的执念对抗着那股本能。为了让自己清醒,他猛地抬起头,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鲜血立刻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,顺着脸颊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