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子洋啃着勤勉糕的边角料,那玩意儿越嚼越香,带着股子麦麸的粗劲儿,像勤作村人慢慢找回的力气。赵虎正帮竹司机把歪歪扭扭的竹筐摆整齐,边摆边嘟囔:“勤作村那帮懒汉,总算肯动动弹了,再懒下去,地里的草都能成精。”墨宝驴被拴在货车后栏,正伸着脖子够路边的酸枣枝,够着了就“咔嚓”咬一口,酸得直甩头,却还想吃,透着股子不知悔改的执拗劲儿。宋悦薇的全息屏悬在一截断裂的石碑上,屏幕里裹着一团灰蒙蒙、黏糊糊的雾气,像刚下过雨的泥巴路,看着就硌应人,每一缕雾丝都像小钩子,勾着人的疑心,别人说句好话,它能勾出“他是不是想坑我”的念头,别人做件好事,它能勾出“他肯定有目的”的揣测,半点让人踏实的地方都没有,透着股子“谁都信不过”的提防,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大筛子,人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别人,生怕掉进“圈套”,别人递颗糖都得先闻闻“是不是有毒”,别人帮个忙都得琢磨“他想从我这儿得到啥”,风一吹就觉得“他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”,雨一淋就怀疑“他是不是故意把我晾在这儿”。
“下一站信得过村,”宋悦薇皱着眉,屏幕上的雾气让她看着就不舒服,“这雾叫‘疑云雾’,比惰怠雾更让人膈应——它不偷懒,也不记仇,就往人心里种‘怀疑草’:以前把钱放在邻居家保管都放心,现在借块姜都得盯着‘别少了我的’,还回来能翻来覆去看三遍,说‘你这姜比我借你的小’;以前说句‘我帮你’能让人踏实半天,现在说句‘我帮你’能让人琢磨‘他想干啥’,把‘信任’泡成‘猜忌’,把‘放心’熬成‘提防’,连睡觉都得睁只眼,生怕别人偷了自家的东西,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大监牢,人人都当狱卒,也人人都当囚犯,半点让人信得过的地方都没有,你对他笑一下他说‘你笑啥,是不是笑我傻’,你对他好一点他说‘你别来这套,我不吃你那套’,问他为啥,他说‘人心隔肚皮,谁知道他安的啥心’,其实人家根本没啥心,就是单纯想对你好。”
苏清颜正往瓦罐里熬“信任粥”,粥里飘着些白花花的米粒,是她收集的“互信记忆”:街坊说“这钱你先拿着用,啥时候有啥时候还,不用急”的坦然;朋友说“这事儿交给我,你放心”的靠谱;老人说“我瞅着这孩子实在,信得过”的笃定;孩子们说“我把玩具放你这儿,你可别弄丢了”的天真……“信得过村以前真是‘信得过’,”她用长勺搅着粥,粥香慢慢飘出来,“村里靠做酱菜出名,以前做酱菜的手艺从不藏着掖着,你教我一招,我传你一手,说‘大家好才是真的好’。老辈人说‘人心得像酱菜缸,得敞亮着,别盖太严,捂久了会坏’,谁家要是太提防,会被人笑话‘心眼比针眼还小,装不下半点信任’,连酱菜都没人买。”
“满脑子疑心的人,比惊弓之鸟还可怜。”刘子洋摸了摸腰上的青铜徽章,徽章在接触到那疑云雾时,表面蒙了层薄薄的灰,像蒙了层纱,看不清真面目,透着股子“看不透”的隔阂,“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惊弓之鸟,谁都信不过,最后活活把自己吓死。”
这次搭的是个送酱菜的三轮车,司机姓酱,是信得过村酱家的后人,在镇上开了家酱菜铺,生意还行。酱司机的三轮车斗里堆着不少酱菜坛子,坛口封着红布,一股咸香味飘出来,不算难闻,但有点冲。
“这村子以前多让人放心,”酱司机一边蹬车一边擦汗,“我爷爷那辈,谁家要出远门,把钥匙往邻居家一放,说‘帮我照看一下家’,回来时家里啥都不少,邻居还帮着喂了鸡、浇了菜。现在……”他往车窗外指了指,“前儿我来送坛子,见着村里最老实的酱大爷,把自己做的酱菜锁在柜子里,连他亲孙子想尝一口都得先写‘借条’,说‘写了借条我才信你会还’,他孙子才五岁,哪会写借条,哭得哇哇的。”
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“紧张”:路边的人家门窗都关得死死的,有的还焊了铁栏杆;墙上刷满了“提防”的标语:“防人之心不可无,害人之心不可有”“别信任何人,信自己最靠谱”“天上不会掉馅饼,掉下来的都是陷阱”。村口那棵老槐树上,以前挂着个“信托箱”,谁家有贵重东西想暂时存放,就放进箱子里,不用锁,全凭自觉,说“放这儿比放家里还放心”。现在信托箱被人用铁皮焊死了,上面贴满了“小心有诈”“别上当”的纸条,还用红漆画了个大大的问号,看着特刺眼,却透着股子“我不信你”的小家子气。
“以前这箱子里放过金银首饰,都没人动,”酱司机停下车,“有回我奶奶把传家宝放进去,出去串亲戚,回来时啥都不少,她总说‘这箱子比保险柜还靠谱’,现在……”他往铁皮上啐了口,“前儿我见着个老太太,拿着放大镜对着箱子看,说‘这里面肯定有机关,想骗我的钱’,她儿子还在旁边帮腔,说‘妈,您说得对,现在的人坏得很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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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走进村子,就被一股说不出的“疑心”裹住了。这感觉不像疑云雾的闷,也不像惰怠雾的懒,就是那种“谁都信不过”的警惕——走在路上,人人都眯着眼睛打量你,像看小偷;聊天时,三句话不离“他是不是想坑我”“这事儿不对劲”,问他为啥不信人,他说“现在的人,没一个好东西”;有个老头蹲在门口抽烟,见了他们,赶紧把烟袋锅子藏起来,说“你们是干啥的?别想骗我的烟”;孩子们在巷子里玩“警察抓小偷”,玩着玩着就当真了,互相指责“你是小偷,你想偷我的东西”,最后打了起来。
村中心有个“立信坛”,以前是村里发誓、做保证的地方,谁要是说了瞎话、办了亏心事,在坛前站一会儿都觉得脸红,老人常说“立信坛前无假话,说了假话烂舌头”。现在立信坛的坛口被人用水泥封死了,上面用红漆写着“谁信谁傻”“别在这儿装好人”,旁边还画了个大大的骷髅头,看着特吓人,却透着股子心虚的提防。
“以前立信坛前的人,说话都算数,”苏清颜指着封死的坛口,“有回我来这儿,见着个年轻人,说要娶邻村的姑娘,在坛前发誓‘我这辈子只对她好’,现在俩人孩子都三岁了,过得踏踏实实的,现在……”
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从旁边经过,推了推眼镜,说“外来的吧?少管闲事,我们村就这样,谁都别信谁,挺好,省得被骗。”说完,往地上吐了口痰,刚好吐在对门的门槛上,对门立刻冲出个老太太,指着他骂“你故意的吧?想弄脏我的门槛,好趁我打扫的时候偷我家东西?”,中年人也不含糊,回骂“你家有啥值钱的?我还怕你讹我呢!”,俩人吵得唾沫横飞,越吵越离谱,把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了。
“检测到疑云雾的核心在村西头的‘信任井’,”宋悦薇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,“那井以前是全村的水源,谁家打水都不用锁桶,打完水就放在井边,说‘别人要用,方便’,现在……”屏幕上的信任井被一圈高高的铁丝网围起来了,网上挂着“小心有贼”“偷水可耻”的牌子,井口盖着块大铁板,上面用铁链锁着,锁上还挂着个小牌子,写着“钥匙在我这儿,谁用谁来拿,先签字画押”,看着特繁琐,却透着股子“我防着你”的小气劲儿。
他们往信任井走,路上的“疑心”越来越离谱:有个儿子见爹咳嗽了两声,就说“你是不是想骗我带你去医院,想花我的钱”;有个媳妇见婆婆做了好吃的,就说“你是不是在菜里放了啥,想害我”;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,见邻居家的灯亮得晚了点,就说“他家肯定在干坏事,不然为啥开灯那么晚”;孩子们玩游戏,一个说“我不跟你玩,我怕你偷我的玩具”,另一个说“我才不偷你的破玩具,我怕你骗我的糖”。
“以前村里的人,虽说也防着外人,但对自家人、对乡亲,那是真信任,”酱司机边走边说,“谁家有难处,不用开口,别人就主动帮忙,说‘都是街坊,别客气’,现在倒好,别说帮忙,不怀疑你就不错了,活着多累啊,整天疑神疑鬼的。”
信任井周围的铁丝网有一人多高,网上的牌子密密麻麻的,有的都褪色了,还挂在上面。井口的铁板锈迹斑斑,铁链也锈得快断了,旁边放着个本子和一支笔,本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些名字,都是来打水签字的,旁边还画着押,看着像古代的卖身契,透着股子“我信不过你,只能靠这个”的无奈。
“核心就在井底下的‘疑心病石’,”宋悦薇的影像飘到铁丝网上,“检测到强烈的多疑波动,跟个放大镜似的,把人心里的‘小怀疑’放大一万倍,让他们觉得‘谁都想害我,谁都信不过’。”
他们刚要靠近铁丝网,就被个手里拿着棍子的老头拦住了。老头是村里的“护井队”队员,其实就是个带头怀疑人的,见了谁都觉得“不怀好意”,现在瞪着眼睛说“你们是干啥的?这井是我们村的,外人不许靠近,想偷水?没门!”
“酱大爷,”苏清颜递过去一碗刚熬好的信任粥,“您尝尝这个,记得您年轻时,村里闹饥荒,您把自家存的粮食拿出来,分给大伙,说‘都是一个村的,饿不着’,有人说‘你就不怕我们不还你’,您说‘我信你们,你们都是好人’,现在……”
酱大爷一把打掉苏清颜手里的碗,粥洒了一地,说“少跟我来这套!我才不上你的当!你以为我不知道?你想骗我的信任,然后偷我的东西!”他举起棍子,“赶紧走,不然我不客气了!”
就在这时,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信任井后面传来:“酱大爷说得对!现在的人,没一个好东西,谁信谁倒霉!你对他好,他就觉得你傻,想坑你没商量!”
只见信任井后面慢慢走出来个穿黑袍的人,这人长得干瘦,像根枯柴,眼睛瞪得溜圆,像鹰隼,看着谁都像看猎物,手里拿着个放大镜,走到哪儿都拿着放大镜照,好像能照出别人的“坏心眼”,看着就透着股子“我最精明,谁都骗不了我”的自负劲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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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熵组织的‘多疑者’?”刘子洋按住腰上的青铜徽章,徽章的光越来越亮,像一团火,烧得周围的疑云雾“滋滋”响,“专门教人疑神疑鬼,把信任都变成猜忌的?”
多疑者冷笑一声,用放大镜照了照刘子洋,说“算你有点眼力见!他们那些人,要么让人懒,要么让人凶,太低级!我不一样,我就教他们‘活得明白’——谁都信不过,只有自己最靠谱,这样才不会被骗,不会吃亏,多精明!”
他往信任井里指了指,用放大镜对着井口照了照,说“这井以前叫信任井,现在该叫‘疑心病井’,它能放大人心底的‘小怀疑’,本来只是有点担心,被它这么一放大,就成了‘谁都想害我’,多安全,多保险!”
苏清颜看着被铁丝网围起来的井口,眼圈有点红:“您知道这信任井对村里人有多重要吗?十年前,村里的酱菜被人诬陷说‘有毒’,没人敢买,是酱大爷您带着大伙,在信任井边发誓‘要是有毒,我第一个喝’,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大口,说‘我信我的酱菜,也信大伙的眼睛’,最后真相大白,是有人故意捣乱,那时候的人,心里装着信任,现在……”
“信任?”多疑者用放大镜照了照苏清颜,“信任能当饭吃?能让你不被骗?当年要是没人捣乱,你们能那么容易证明清白?别傻了!人啊,就得为自己活,谁都靠不住,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眼睛和疑心!”他往刘子洋面前走了两步,用放大镜对着刘子洋的脸照,“你看你,跑东跑西的,管这管那,你以为他们会感谢你?等你没用了,他们照样怀疑你,算计你,多傻!”
刘子洋的青铜徽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,像正午的太阳,冲开了周围的疑云雾:“傻?你懂个屁!人活着,就得信点啥!信别人时的踏实,被人信时的痛快,这些比猜疑金贵多了!你把心变成装猜疑的坛子,把日子过成防贼的监狱,活着跟个刺猬有啥区别?”
“刺猬?”多疑者把放大镜往怀里搂了搂,“刺猬至少不会被骗,不会吃亏。你那点‘信任’,能让你不被坑?能让你占便宜?不能吧。还是猜疑实在,谁都信不过,多安全。”他突然往信任井里扔了个黑色的珠子,珠子在井底炸开,冒出一团更浓的疑云雾,雾像墨水一样散开,空气里的疑心更重了,吸进去都觉得脑子发紧,看谁都像坏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