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弟?那石台上的怪物?
滔天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,我尖叫一声,不顾一切地就要向侧旁另一片更深的黑暗里扑去——那里或许还有出口,或许!
脚步刚动,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,竟有什么东西跟着踉跄了一下,发出铁器拖拽般的沉闷摩擦声。
我的动作僵住了,眼珠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声响来处。
绿焰跳动,照亮了那从阴影中蹒跚而出的“东西”。
那也是……一张我的脸。
或者说,是一张试图塑成我的模样,却彻底失败了的脸坯。五官扭曲移位,皮肤呈现出一种半融化的蜡状质感,一只眼睛耷拉着,几乎要滴落下来。它的四肢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反向扭曲着,由锈迹斑斑的铁架勉强支撑,每一动弹,都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嘎”悲鸣。
它笨拙地、一步一拖地向前挪动,朝着我和代王的方向,张开嘴,露出黑洞洞的口腔。
发出的却不是咆哮或嘶吼,而是一种混合着剧烈气流嘶声和某种粘稠液体搅动的、断断续续的哭嚎,含混不清,却又诡异地能辨出几个残破的音节:
“父……父亲……哥……哥……”
那声音里浸染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茫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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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抬起一只完全变形、如同枯枝般扭曲的手,指向石台上那具正被浇灌汞汁、光华内蕴的完美傀儡,又仿佛是指着我,最后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破碎的胸膛。
“为……为何……独……独我……”
更多的水银般沉重的液体从它歪斜的嘴角淌下,滴落在冷硬的地面上,形成一滩滩小小的银斑。
它哀嚎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破碎的力气。
“……炼……炼坏了啊……”
那破碎的哀嚎在腥臭的密室里回荡,每一个扭曲的音节都像冰冷的凿子,狠狠钉入我的颅骨。
“炼坏了啊……”
它还在向前挪动,扭曲的肢体刮擦着地面,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啦声。那耷拉的眼珠浑浊不堪,却死死地、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渴望,盯着我,又或是盯着石台上那个完美的“兄弟”。
父王——不,代王,那个占据着我父亲皮囊的怪物——轻轻啧了一声,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恼怒,反而带着一种匠人审视瑕疵作品时的惋惜和一丝…不耐。
“次品就是次品,”他语调依旧温和,甚至没有看那蹒跚而来的失败之作,“总学不乖。”
他朝那黑衣佝偻的身影随意地挥了下手。
黑衣人动作一顿,放下了手中的长柄铜壶。汞汁滴落,在石台上溅开细小的银珠。他转身,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,只能看到一双毫无光泽、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。他沉默地、迅捷地走向那个不断哀嚎的“我”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那破碎的傀儡似乎预感到什么,发出更加尖锐急促的气流嘶声,扭曲的肢体试图向后蜷缩,却只能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黑衣人探出手,那手干枯如鸡爪,却异常有力,轻易地扼住了失败傀儡的脖颈——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脖颈的话。哀嚎瞬间变成了被掐断的、嗬嗬的窒息声。
没有挣扎,或者说,那具破碎躯壳的任何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可怜。
黑衣人拖拽着它,像拖着一袋破烂的垃圾,毫不留情地将其重新拉回那片浓郁的阴影里。摩擦声、细微的金属扭曲声、以及那彻底被压抑下去的、绝望的呜咽声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黑暗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