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之内,金砖墁地,蟠龙柱巍峨耸立,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。文武百官垂首屏息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御案上那方镇国之宝——九龙玉玺。
年轻的皇帝面沉如水,眼底却翻涌着惊疑与愤怒的暗流。他指尖微颤,取过内侍奉上的银针,在心口一刺,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,凝聚在针尖。
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,就侍立在御案旁,他面色如常,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、恰到好处的恭谨,唯有微微眯起的眼缝里,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。他的目光,若有似无地扫过阶下武官队列中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——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萧彻。萧彻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泥雕木塑,但按在绣春刀刀柄上的手,指节却微微泛白。
那滴承载着帝国命运的天子之血,缓缓坠下。
“嗒。”
一声轻不可闻的细响,血珠落在玉玺顶端那条最大蟠龙的龙口之中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。
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方玉玺。
一秒,两秒……
起初并无异样,王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。
然而,就在那松懈将现未现之际——
嗡!
一声低沉的龙吟仿佛自九幽深处传来,并非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震荡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!那方温润洁白的玉玺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,光芒之中,那九条蟠龙竟如同活了过来,绕玺游动,道道金光如利剑,刺得人睁不开眼,将整座大殿映照得一片辉煌,御座上的皇帝须发皆金,宛如神人!
“天命所归!吾皇万岁!”
群臣在短暂的极致惊愕后,纷纷跪倒,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殿顶。这神迹,这千年未有的异象,无疑昭示着皇帝乃真龙天子,受命于天!
唯有一个人,在这片金色的海洋和震天的欢呼中,如坠冰窟。
王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不是平日里那种故作病态的苍白,而是一种死灰般的、透着绝望的青白。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,眼神里先是极致的难以置信,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吞噬。他比谁都清楚,这玉玺……这玉玺本该是……那金光不该有的!
他猛地扭头,目光如毒蛇般射向萧彻。是他?难道是他调换了?不可能!此事绝密,每一步都在自己掌控之中!
皇帝缓缓抬起手,山呼声渐息。他沐浴在金光中,目光却冰冷如刀,精准地钉在了王振脸上。
“王振,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压下了大殿内所有的余音,带着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森寒,“金光耀目,天命煌煌。你,还有何话说?”
王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不再是往日那种拿腔作调的请罪,而是真正的瘫软:“陛下!老奴……老奴冤枉!这……这定是有人陷害!是有人欲置老奴于死地啊陛下!”他的声音尖利刺耳,充满了末日来临的惊惶。
“陷害?”皇帝冷笑,金光映照下,他的面容威严无比,“你的意思是,这上天所示的神迹,是陷害于你?”
“不…老奴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王振语无伦次,汗出如浆,官袍后背瞬间湿透。他知道,任何辩解在这“天命”面前都苍白无力。
皇帝的目光越过他,扫向殿中侍卫,最终落在萧彻身上。
“萧彻。”
“臣在!”萧彻跨步出列,单膝跪地,声音沉静有力,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“王振勾结逆党,私窥神器,意图不轨,证据确凿!”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,敲碎了王振最后的希望,“将其拿下,剥去冠带,押入诏狱!给朕细细地审!”
“臣,遵旨!”萧彻叩首,起身。动作干净利落,没有丝毫迟疑。
他一挥手,几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,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王振从地上拖起。昔日权倾天下的内相,此刻冠冕歪斜,官袍皱褶,像个破旧的玩偶,口中兀自喃喃着“冤枉”、“陛下开恩”,却再无人敢多看一眼。
萧彻走到王振面前,两人目光短暂交汇。王振眼中是滔天的怨恨和一丝垂死的疑惑,萧彻的眼底却深如寒潭,不起半分涟漪。
“王公,请吧。”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王振被粗暴地押解下去,那凄惶的哀嚎声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大殿之外沉重的关门声中。
殿内再次陷入死寂,金光已渐渐收敛,玉玺恢复如常,但方才那震撼的一幕已深深刻入每个人心底。
皇帝深吸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他环视群臣,目光最终再次落在萧彻身上。
“北镇抚司镇抚使萧彻,忠勇果决,堪当大任。”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,“即日起,擢升为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,总揽南镇抚司一应事务!给朕好好清查此案,一应党羽,绝不姑息!”
南镇抚司!不同于主要负责侦缉刑事的北镇抚司,南镇抚司更侧重于监察百官,掌理诏狱,权柄极重,直击朝堂核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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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彻再次跪倒,声音沉稳如山:“臣,萧彻,谢陛下隆恩!必当竭心尽力,肃清奸佞,以报陛下!”
他低头领旨,无人能见此刻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——那里面有沉沉重任,有步步惊心,更有一种踏入风暴核心的决然。
诏狱的深黑大门,在他身后,为王振轰然关闭。而一条更为凶险、遍布荆棘的权力之路,在他面前,豁然展开。真正的较量,此刻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