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好的宣纸铺开,墨迹研浓。萧彻执笔,落字。
字迹并非他平日奏对时的工整峻峭,而是刻意模仿了几分唐显那商贾特有的圆滑笔触,只是笔画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与急促。
【王爷钧鉴:京中骤变,风紧。彼獒似有所察,近日频频异动,江南恐非久留之地。前约之“货”,万勿再运,速毁痕迹。吾处亦将暂避锋芒,静待王爷佳音。唐显急笔。】
他写得很慢,每一笔都凝聚着冰冷的算计。写罢,吹干墨迹,将其折好,并未放入信封,而是寻了火漆来,就着烛焰融化,滴在封口处。
然后,他拿起了那枚晋王玉佩,将背面那个清晰的“晋”字,稳稳地压在了尚未完全凝固的火漆之上。
一个完美的、代表着紧急与绝密的印记。
他做完这一切,将信和玉佩交给身旁的影卫。
“找一具身形与唐显仿佛的死士尸体,处理好外伤,令他紧握此信,置于……”萧彻略一沉吟,“置于通往晋王封地官道旁的密林中,做得像仓皇逃离时被追兵截杀。”
“再,”他补充道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,“将我们‘缴获’的一小部分次等图纸和一枚略有瑕疵的蝶刃,稍稍泄露给漕帮里晋王的人。让他们以为,唐显事发,匆忙销毁大部分证据并逃离,却仍被灭口,仅有少许残次品流出。”
影卫躬身接过信物,无声退下。
萧彻站在原地,书房内烛火摇曳,将他身影投在墙壁上,拉得忽长忽短,明明灭灭。
他要让晋王以为唐显败露被杀,合作中断,惊慌之下必然收缩手脚,更容易露出破绽。
他要让那枚玉佩和亲笔“密信”,成为扎在晋王心头的一根刺,一个随时可以拿出来、证明他与其“私交甚密”、甚至“指使其研制违禁武器”的铁证。
他要让那些故意泄露的残次品,成为诱饵,看看朝中还有哪些魑魅魍魉会忍不住伸手。
至于真正的、足以倾覆天下的杀人利器……
它们只会被秘密销毁,或者,被牢牢握在他的手中,成为将来……或许有用的筹码。
窗外的天光又黯淡了几分,暮色四合。
萧彻走出书房,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,却被一种更深沉的、无形的压抑所取代。
他一步步走下唐家堡的青石台阶,身后是正在被彻底清洗和掌控的堡垒。
“传令,”他对着空旷的雨后天际吩咐,声音冷硬如铁,“即日起,唐门所有产业由绣衣使暗中接管,原班匠人集中看管,若有异动或试图传递消息者——”
他顿了顿,吐出两个字。
“格杀。”
夜风起,吹动他玄色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
likeabannerofimpendingstorm。
他抬头望了一眼北方漆黑的天幕,那里星辰隐匿,唯有浓云翻滚。
陛下的江山,他守住了这一隅的暗流。
而接下来的滔天罪孽与血雨腥风,他已铺好了路,只待——
收网。
喜欢锦衣天下名请大家收藏:(www。xiakezw。com)锦衣天下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