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黑风峡的尸体呢?”他问,声音因失血和虚弱而有些低哑。
“验尸官是陛下亲自指派的心腹,仵作也是从宫里直接去的。”秦风语速极快,“初步结论是……刺客皆服用了某种虎狼之药,力竭而亡,并未提及金丹或狂血丹。所有尸体已被连夜运走,说是要彻底焚毁,以防瘟疫。”
果然。皇帝在掩盖。他绝不允许自己私炼金丹、乃至金丹余渣被用于弑君这等丑闻泄露半分。哪怕明知此事背后必有蹊跷,甚至可能指向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,他此刻的选择也是先捂住盖子,再暗中清算。
“晋王那边有何动静?”
“晋王殿下今日一直称病未出府门,听闻黑风峡之事后,还上表陛下,言辞恳切,忧愤交加,请求严查逆党,以安社稷。”秦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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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得真漂亮。滴水不漏。
萧彻沉默了片刻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软榻光滑的边缘。箭伤处的疼痛一阵阵袭来,提醒着他秋猎场上的惊险。那毒箭……若非他早有防备,避开了要害,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晋王和张威的计划里,可没打算留他这个变数活口。
“王爷,陛下如此掩盖,我们找到的那些证据……”秦风抬起头,眼中带着疑虑。密信已毁,尸体被处理,证人张威也已成灰,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。
“证据?”萧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却冰冷刺骨的弧度,“谁说要靠那些死物了?”
他缓缓抬起眼,目光落在榻边那件明黄的黄马褂上。
“陛下不是赏了本王‘宫中骑马,剑履上殿’的恩典吗?”
秦风一怔。
“明日,”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,“本王便穿了这黄马褂,进宫……谢恩。”
“王爷!您的伤!”秦风失声道,“而且此刻宫中戒备森严,陛下疑心正重,您此时入宫,岂不是……”
“自投罗网?”萧彻替他说了下去,眼底却毫无惧色,反而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算计,“本王越是表现得坦然无畏,他才会越疑神疑鬼。他越是想捂住,本王越是要去把那盖子……掀开一条缝。”
他需要接近皇帝,需要确认他反噬的程度,需要试探他对长生执念的深浅,更需要……将“金丹”二字,重新钉回他的心里!晋王能用金丹余渣做文章,他为何不能?
这身黄马褂,就是最好的盾牌和敲门砖。
“可是……”秦风仍不放心。
“没有可是。”萧彻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去准备吧。另外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‘镇魂香’还有多少?”
秦风面色一凛:“王爷,那香极伤根本,您如今的身体……”
“够用几次?”萧彻只问。
“……最多三次。”秦风艰难道。
“取一次的量来。”萧彻闭上眼,不再多言,显然是命令。
秦风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能低头:“……是。”
他悄声退下。
暖阁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。
萧彻独自靠在榻上,缓缓睁开眼,看着跳跃的烛焰,眼神幽深得不见底。
后背与肩臂的伤口灼痛难当,体内余毒未清,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负担。小师妹还在秘密之处昏睡,生机微弱。苏璃残魂散尽。前路强敌环伺,皇帝猜忌,晋王虎视。
步步杀机,如履薄冰。
但他眼底,没有丝毫退缩,只有一片被冰雪覆盖的、沉寂燃烧的火焰。
明日皇宫,便是下一处战场。
他轻轻咳了一声,牵动伤口,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。他漠然抬手,擦去唇角溢出的一丝血线。
目光再次落在那件黄马褂上。
明黄刺目。
他伸出手,指尖缓缓抚过那冰凉的缎面,抚过那精致的团龙刺绣。
然后,猛地收紧手指,将那片明黄死死攥在掌心,如同攥住一把淬毒的匕首。
夜还很长。
而风暴,正在无声汇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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