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。
晋王赵弘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。这位皇叔手握重兵,在军中威望甚高,对新朝法统向来暧昧不清,近来更是频频调动麾下将领,其意图昭然若揭。陛下虽倚重萧彻平衡朝局,但猜忌之心日重,若不能尽快稳固太子之位,剪除晋王羽翼,一旦有变,顷刻间便是滔天巨浪。
而另一重困境,则来自东宫。
太子赵宸经过周延年之事后,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。以往的些许跳脱和棱角被磨得干干净净,对待萧彻,礼仪周全,无可指摘,却疏离得像隔着一层冰墙。每一次例行禀报,太子都听得认真,偶尔发问也切中要害,但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,再也窥不见丝毫真实情绪。
信任?早已荡然无存。萧彻清楚,那夜自己挥下的刀,不仅斩断了周延年的生机,也斩断了他与太子之间最后一点情分。如今要想取得太子的信任,难如登天。
正面强攻既已无望,萧彻决定剑走偏锋,从侧翼入手。太子并非孤家寡人,他身边总有亲近信赖之人。若能找到突破口,或可重新搭建起沟通的桥梁,甚至……洞察太子真实所思所想。
他的目光,悄然投向了东宫内苑,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侍从宫人。暗卫的效率极高,很快,一份份关于太子近侍的密报呈送至萧彻案头。大多是些寻常记录,直至关于太子乳娘苏氏的零星信息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苏氏,五十许人,自太子幼时便入宫哺育,极得太子敬重,情同母子。太子即便性情大变后,对苏氏依旧礼遇有加,每日问安不断。密报中提到,近几个月,苏氏其夫(一京城小吏)似乎手头阔绰了不少,竟在城南置办了一处不小的房产。其子原本在军中只是个不起眼的校尉,近来却突然被调入了油水丰厚的京畿粮草调度衙门,虽官职未升,权责却重了许多。
调动的文书,恰好经过枢密院下属某个部门,而那部门的主事,与晋王赵弘的一位门人过往甚密。
这一切,看似都可能是巧合。一个小吏家庭的寻常发迹,一次寻常的人事调动。但在萧彻看来,蛛丝马迹串联起来,却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。
晋王的手,难道已经无声无息地伸到了太子最亲近的人身边?
若真是如此,其心可诛!他们是想通过乳娘影响太子?或是窥探东宫隐秘?无论哪种,都是极大的隐患。
萧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眼神锐利如鹰。
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。打草惊蛇,乃是大忌。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,需要知道苏氏究竟是被蒙蔽利用,还是已然变节。更需要知道,太子对此,是否有所察觉?
这或许是一个危机,但同样,也可能是一个机会。
一个向太子示警、或许能重新获取一丝信任的机会。当然,操作稍有不慎,也可能被太子视为又一次的离间和操控。
萧彻沉吟片刻,召来了最得力的暗卫首领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
夜色中,几道无形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潜向了城南那处新宅,以及粮草调度衙门的方向。与此同时,萧彻铺开纸笔,开始斟酌词句。他需要一份看似例行公事、却又暗藏机锋的奏报,关于京畿防务粮草调配的“寻常”疑虑,准备在下次面见太子时,“无意”中提及。
一场围绕太子身边人的无声调查,悄然展开。萧彻如同最耐心的猎手,布下丝线,等待着猎物自己触动机关,也等待着与东宫那座冰封堡垒,可能出现的第一道裂痕。
一场围绕太子身边人的无声调查,悄然展开。萧彻如同最耐心的猎手,布下丝线,等待着猎物自己触动机关,也等待着与东宫那座冰封堡垒,可能出现的第一道裂痕。
暗卫的行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。数日之内,更多关于乳娘苏氏及其家族的细节被呈送到萧彻案头。城南那处宅邸,并非一次性购得,其款项来源分散,通过数家看似无关的商号辗转汇入,最终指向一个与晋王麾下某位总管有私下往来的绸缎商人。其子调入粮草衙门的关节,也查实经过了晋王门人的巧妙运作,并非表面上的正常升迁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,暗卫监视发现,苏氏之夫,那个不起眼的小吏,近日常常在下值后,“偶然”与一位在茶楼说书的先生闲谈良久。而那位说书先生,暗地里却为晋王府传递消息。
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晋王赵弘。他并未直接接触苏氏,而是通过层层中间人,以利益诱之,巧妙地编织着一张网。其目的,绝非仅仅是讨好太子乳母那么简单。
萧彻面色沉静,指尖却微微发冷。晋王此计,可谓毒辣。若直接收买东宫属官,目标太大,极易暴露。而乳娘苏氏,地位特殊,与太子感情深厚,却又因身处内苑,不易引起朝臣警觉。通过她,既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太子,又能窥探东宫最私密的动向,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,利用这份信任给予致命一击。
太子知道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