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彻自始至终未发一言,只是看着裴九霄。
裴九霄吐掉嘴里的草茎,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,走到书案前,拿起萧彻的茶杯也不嫌,灌了一大口:“妈的,渴死小爷了。老萧,你这地方风水不行啊,尽是些臭虫苍蝇。”
萧彻沉默片刻,缓缓松开案下握紧的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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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了。”他吐出两个字。
裴九霄摆摆手,浑不在意:“谢什么?一个窝里刨食的,还能看着外人欺负上门?”他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,语气却认真了几分,“老萧,树大招风,你这回风头太劲了。暗地里的刀子,只会多不会少。接下来,打算怎么办?”
萧彻的目光扫过案上那些堆积的阴谋与算计,最终落回裴九霄脸上。
“既然躲不开,”他声音冰冷,带着一丝嗜血的锐利,“那就把放暗箭的手,一只只剁下来。”
裴九霄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:“这才对味!算我一个!”
锦衣卫衙门的阴冷并未因裴九霄的插科打诨而散去,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联手,滋生出一种更尖锐、更危险的张力。
萧彻重新坐回案后,那份被裴九霄摔回来的刑部公文和京营闹事的口供,如同两把淬毒的钥匙,打开了反击的闸门。
“永嘉伯府……”萧彻指尖点着口供上那个名字,眼神幽深。晋王妃的母族,晋王倒台后一直龟缩不出,没想到还敢在这个时候伸出爪子。
“这老乌龟,藏得深,但屁股擦得可不干净。”裴九霄大喇喇地拖了把椅子坐下,翘起二郎腿,“他家庄子去年私下扩占了不少民田,逼死过人命,苦主状子都递到顺天府好几回了,都被压了下去。还有,他家那个宝贝儿子,在城外有个别院,养了好几房外室,开销大得很,钱来得可不怎么明白。”
这些阴私之事,裴九霄如数家珍。他看似不着调,实则手里攥着京城大半权贵的把柄,只是平日懒得理会。
萧彻看他一眼:“证据?”
裴九霄嘿嘿一笑,从怀里摸出几份皱巴巴的卷宗抄件,丢在桌上:“巧了不是?前儿个正好有兄弟查别的案子,顺手摸来的。够那老乌龟喝一壶了。”
萧彻拿起那几份东西,快速浏览。侵占田产,逼死人命,纵子行凶,甚至还有几笔与晋王封地不清不楚的银钱往来……虽不致命,但足够撕开一道血口。
“不止永嘉伯。”萧彻放下卷宗,目光冷冽,“冯奎今日见了兵部李侍郎。”
裴九霄挑眉:“李矮子?那老滑头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,冯奎能许他什么好处?等等……”他坐直了身子,“京营闹饷……兵部可是管着粮饷拨发……妈的,难不成是贼喊捉贼?”
“是不是,查了才知道。”萧彻语气平淡,“李侍郎的公子,好像最近在赌坊欠了不少债。”
裴九霄眼睛一亮:“可不是!利滚利,把他卖了都还不起!放债的是城南黑虎帮,巧了,黑虎帮背后好像站着位宫里退下来的老公公,而那位老公公……好像和李侍郎沾点亲?”
线索千头万绪,但在两个最顶尖的缇骑头子眼中,却迅速被串联起来,织成一张清晰的网。
“那就……”裴九霄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,“先从永嘉伯这老乌龟开刀?杀鸡儆猴?”
萧彻却摇了摇头。
他拿起笔,在一张空白的条陈上快速写下几个名字:永嘉伯、冯奎、李侍郎、还有几个近日跳得最欢的御史。
然后,他在这几个名字之间,画上了箭头,标注了可能存在的联系。
“鸡要杀,猴子也要打。”萧彻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“但要换个顺序。”
他的笔尖,率先点在了“冯奎”的名字上。
“冯镇抚使掌管北镇抚司,劳苦功高。”萧彻淡淡道,“晋王案余孽未清,线索繁杂,恐冯大人精力不济。即日起,北镇抚司协理晋王案一应卷宗、人犯,移交南司裴佥事统筹。冯大人专心处理卫内日常事务即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