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寂静被陆昭然最后那句话敲得粉碎。
“关于这片甲胄,关于朕,关于……未来。”
沈星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缩紧。他果然……他也……
巨大的秘密压在舌尖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那杯毒酒的滋味,十年步步为营的隐忍,沈家满门血债……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冲撞。
可她最终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,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。不能说。至少现在不能。眼前的人,是仇敌,还是……盟友?那心跳是真的,那闯入救她是真的,可那片来自父亲殒命之地的邪物,也是真的。
她垂下眼,避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,声音低哑:“臣女……不知陛下在说什么。”
陆昭然盯着她,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挣扎和回避。他眼底那沉淀下去的金色微微浮动,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,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。
他没有再逼问。
只是抬手,极其慎重地,将那片依旧散发着不祥乌光的甲胄碎片重新合入黑漆木盒中。“咔哒”一声,搭扣落下,将那诡异的气息隔绝大半。
“今日之事,”他转过身,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,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不得对任何人提起。张太监冲撞于你,已被处置,朕会另派妥当之人安置你。你……好生歇着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衫和手腕的红痕:“镇北侯府……终有一日,朕会给你,给沈家一个交代。”
沈星澜猛地抬眼看他。
他却已不再看她,挥了挥手,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疲惫:“下去吧。”
有内侍悄无声息地进来,低眉顺眼地引着沈星澜退出御书房。殿门再次合拢,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。
……
是夜,万籁俱寂。
陆昭然躺在龙榻上,却毫无睡意。白日里发生的一切,沈星澜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充满戒备的眼睛,还有那片冰冷邪异的甲胄碎片,在他脑中反复交错。
御书房的短暂接触,那碎片吸噬煞气反哺自身的诡异感觉,如同跗骨之蛆,在他经脉间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冰冷的躁动。
他辗转反侧,直至深夜,才勉强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。
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界——
一片朦胧却刺目的金光,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炸开!
陆昭然猛地“睁”开眼(或者说,他感觉自己在梦境中睁开了眼),周围不再是寝殿的昏暗,而是一片无边无际、流淌着浓郁金光的虚无之地。
而在那金光最盛处,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虚影。
看不清面容,只能隐约辨出那人似乎穿着一身残破的甲胄,周身弥漫着一股惨烈而强大的气息。那虚影的手中,捧着一卷非帛非金、材质奇异的巨大经卷。
经卷散发着比周围金光更加古老、更加晦涩、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。封面上,是几个扭曲狰狞、仿佛用鲜血书写的大字——
《罗刹十八狱经》!
而最让陆昭然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,在那暗沉恐怖的经卷封皮之上,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、仿佛刚刚摁下、还在缓缓流动的——
血手印!
就在这时,那金色的虚影微微动了,一个熟悉却又无比虚渺、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、带着无尽疲惫与急切的声音,直接响彻在陆昭然的脑海深处:
“昭然……小心……它……醒了……”
“经……在……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