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再是漆黑腐蚀的妖雨,也不再是幽绿诡异的光雨。是正常的、透明的、淅淅沥沥的雨水。
雨水打在他干裂起皮的脸上,混合着琉璃巨坑蒸腾起的热气,变成温吞的湿意,顺着他麻木的脸颊滑落,像是苍天流下的、毫无意义的眼泪。
雨水也落进那个巨大的坑洞里,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,升起更浓的白雾,仿佛大地巨大的伤口仍在溃烂。
在这片正常的雨声中,远方京城的哭喊似乎被削弱了,模糊了,却更加挥之不去,像背景里永恒的痛苦低吟。
就在这时,他体内,那被“能量虹吸器”撕裂、又被蛊母幽雨抽取后本应彻底枯竭的经脉深处,忽然极其细微地悸动了一下。
不是厉岩那狂暴的金属性能量,也不是蛊母那怨毒的腐蚀性能量。
是另一丝……极其微弱、却无比坚韧、带着一种冰冷死寂气息的……残留。是“天罡霹雳炮”那毁灭性的雷光湮灭一切时,似乎无意间遗漏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、属于“湮灭”本身的碎屑。
它太微弱了,几乎不存在。
但它又太独特,那种绝对的“死”与“无”的气息,与他此刻内心的空洞产生了诡异的共鸣。
这丝悸动,像一根最细的冰针,刺破了他麻木的外壳。
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并非源于他自己情绪的波动,从他脚下方圆数尺被雨水打湿的泥土中渗出,融入雨水,试图传递给他。
是‘蚀心’?还是其他某个擅长地脉感应的同伴,在最后那一刻,将一丝微弱的意念融入了大地?
那意念残破不堪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、不断重复的影像:
一双眼睛。
一双在皇宫深处,透过层层珠帘、漠然俯瞰着这一切发生的眼睛。平静,深邃,带着一丝……倦怠?仿佛脚下这尸山血海、城垣崩塌,不过是棋局上必要的损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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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萧彻那种执行者的冷酷。
是一种更高层面的、更彻底的……漠视。
陆昭然空洞的眼睛,缓缓转动,目光越过仍在飘洒的雨丝,越过巨大的琉璃坑,越过远方升腾的烟尘,死死盯向了那座即便在雨中依旧显露出巍峨轮廓的——皇城。
冰冷的雨水流进他的眼眶,再混合着别的什么滚烫的东西流出来。
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,他向前一扑,额头重重抵在滚烫的琉璃化边缘,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起初是无声的,只有压抑到极致的、喉咙被撕扯般的吸气声。
然后,一声破碎的、完全不似人声的呜咽,终于从他胸腔最深处挤了出来,像是濒死野兽的哀嚎。
紧接着,是彻底失控的、嚎啕般的痛哭。
为死去的所有人。
为被毁灭的希望。
为这荒谬而残酷的一切。
也为自己体内那丝不该存在的、代表着终极毁灭的冰冷悸动,和那份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的、来自亡者的最后嘱托。
雨,下得更大了些,冲刷着琉璃巨坑,冲刷着远方的废墟,试图洗去一些痕迹,却只让一切变得更加泥泞和凄凉。
他在雨中痛哭,仿佛要将被冻结的灵魂和血液,都一并哭出来。
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,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里,先前的空洞和麻木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痛苦淬炼过的、冰冷到极致的火焰。
那火焰深处,倒映着雨幕中的皇城。
也倒映着他体内那一丝微弱的、属于“湮灭”的冰冷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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