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,仿佛他真的勇敢地面对了人生的残酷,并准备过好接下来的生活。
只有每天注视着他的简糖知道,这个男人并没有释怀,他在调查亡妻死亡的真相。
他不相信警方的说辞,更不认为苏婉会无缘无故地前往河边,他翻阅了店内所有监控视频,每个和苏婉有过接触的人他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,通宵达旦,废寝忘食。
简糖不知道封易迟到底调查出了什么,但从对方的表现来看,他显然找到了一些什么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简糖发现封易迟开始随身携带武器。
有锋利的小军刀,有他自制的锐利钢签,甚至还有他从特殊渠道买回来的一把便携式手枪。
简糖猜想,封易迟可能是发现了凶手,至少也是高度怀疑的对象,他并不打算将对方交给警察,而是怀抱着朴素的复仇观,想要一命偿一命。
虽然男人在家时一直小心谨慎,将自己伪装得很好,但百密一疏,少年封寻还是发现了那把手枪。
面对儿子的质疑,封易迟平静地解释道。
“最近不是很太平。”他说,“我是以防万一。”
他的孩子不会想到,曾经沉默寡言,被评价为阴沉木讷的男人,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个说谎眼都不眨的欺诈犯,他的演技真的越来越好了。
少年封寻相信了父亲的说辞,因为哪怕是中学生的他,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了。
迟钝的人类终于在这个世界被“入侵”了很多年以后,才渐渐发现了不对劲。
坊间开始流传各种令人不安的消息,科学家发现变异动植物的新闻屡见不鲜,虽然政府为了□□,一直在压制某些信息的传播,但怪异现象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,后来更是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,见到了一个好端端的人,突然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“怪物”。
温水煮青蛙的过程是缓慢的,但从祥和平静到无序混乱,只需要一瞬间。
紧急戒严开始了。
一部分人类被不知名的东西寄生,起初被寄生的宿主只是变得贪婪暴力,然后越来越凶残,越来越没有理智,直至彻底沦为邪物的母巢,孕育出更多可怖的邪物。
政府宣布进入战时状态,将没有被寄生的市民们分批次集中到十几个大型基地里,这个政令下达得很快,执行得很急,很多人只来得及带走一些基础物资,就被荷枪实弹的士兵押上了远行的列车。
外界的风云突变,简糖并不了解,他只知道,某天晚上有人来很凶地敲门,勒令屋内的人立刻收拾东西离开。
这个过程十分仓促匆忙,封易迟和小封寻没有带走那盆小多肉,简糖被遗忘在了花店里。
那之后,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呢?
也许是,一年,两年。
又或许是,五年,十年。
时间飞逝,日月轮转,简糖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里,这个渐渐落满灰尘的寂静花店里,感觉越来越冷。
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,开始冬眠。
在梦中,孤独的小多肉听到了许久没听到的女人温柔的声音,孩子稚嫩的童音,以及男人含笑的声音。
以及那首他最喜欢的,最怀念的,幸福圆舞曲。
简糖以为自己会永远沉睡下去,但某一天,这个沉寂的城市,又出现了人类活动的声音。
戒严派失败了。
原本的强硬政府在和邪物旷日持久的对抗中,宣告解体。
这个国家分裂成了无数散乱的派系,普通民众不懂政治,大家被获准从基地离开后,怀揣的只有同一个想法:他们要回家。
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,哪怕那里已经破败荒凉,今非昔比。
简糖又一次见到了封易迟和封寻。
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英俊的男人,他眉目冷峻,表情坚毅,在这个时局混乱的末世中,对比其他人的颓丧和自暴自弃,这份坚毅自持尤为可贵。
他的父亲封易迟,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很多,而且不知道这些年对方经历了什么,他视力变得很差,一只眼睛接近失明,另一只眼睛视物模糊,且受不了明亮光线的刺激,需要一直佩戴墨镜。
简糖为重新见到故人而惊喜,封寻也为这株没有枯萎的碧光环而惊讶。
“你居然……还活着。”
他轻轻摸了摸这盆小多肉,对方的耳朵还是小小的,是可爱的兔兔耳,让他回想起了儿时的记忆。
“真是个坚强的孩子。”
封寻将这只小花盆送到父亲手边,语气有些感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