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岸线文学

第62章 算盘为刃公堂洗冤（第1页）

顺天府衙，正堂。

“肃静——！”

惊堂木炸响，余音在森严的公堂内回荡，却压不住堂外黑压压人群的嗡鸣。贡院街的士子们几乎倾巢而出，将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，无数双眼睛透过敞开的大门，死死盯着堂上那抹纤细却挺直的靛蓝身影。

堂上，高悬“明镜高悬”匾额。顺天府尹周大人端坐主位，脸色凝重如铁。左右下首，礼部右侍郎郑元培与国子监王学谕分坐，前者面沉似水，后者眼观鼻鼻观心，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堂下，书香楼、文华阁的东家垂手侍立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“义愤填膺”。

而风暴的中心，云映雪孤身立于堂中。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男装，脸色因迦南之毒与连番变故显得愈发苍白，但脊梁挺得笔直，如同风霜中不屈的青竹。她手中，紧紧握着那柄擦拭干净、却明显缺了几颗算珠的小黄铜算盘，仿佛握着最后的武器。

“云映雪！”周府尹声音威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，“书香楼、文华阁联名首告，国子监、礼部亦收到士子联名陈情！告你刊印禁书、泄露科场题目、妖言惑众、牟取暴利！更有书肆伙计指证，你亲口许诺‘包中’！人证物证俱在，你还有何话说？！”

“禁书？泄题？妖言惑众？”云映雪抬眸，声音清冷平静，如同冰泉击石，瞬间压下了堂外的嘈杂。她目光如炬，一一扫过堂上诸人，最后落在王学谕脸上，“敢问大人，青云书局所售《翰林口味解析》、《殿试策论破题九要》等册，其中文字，可有半句是杜撰？所引馆课文章、三甲策论，可是朝廷明令禁止刊印的密档？抑或是……下官胆大包天，将哪位翰林学士的枕边私语印了上去？”

她语速不疾不徐，却字字清晰，带着强大的逻辑力量：“至于所谓‘泄露题目’……”她微微一顿，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，“更是荒谬绝伦！下官所‘押’之题，不过是基于历年公开馆课、翰林评点偏好、以及时政要闻，所做的合理推断与方向指引！敢问郑大人、王学谕，”她目光转向礼部和国子监的官员，“下官推断‘漕运之弊’可能入题，便是泄露？那礼部拟定考题时，莫非也要避开所有时政弊端、民生疾苦，只谈风花雪月、圣人之言，方算公允？！”

“强词夺理！”郑侍郎猛地一拍扶手，脸色铁青，“巧舌如簧，也掩盖不了你利用信息不对称，蛊惑士子，敛财无度的本质！那动辄百两的‘尊享版’，便是你贪婪的铁证！”

“贪婪？”云映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她猛地举起手中那柄缺了珠子的黄铜算盘，算盘在堂上灯火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。“郑大人说我敛财？好！今日，便请堂上诸位大人，堂外万千士子，一起看看，我云映雪这‘贪婪’背后，究竟是何物！”

她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：

“阿福！取纸笔！取历年《邸报》馆课文章汇编！取国子监公开刊印的《近十年殿试策论集》！”

一直焦急等在堂下、被衙役拦住的阿福，闻言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大本厚册和纸笔奋力递了进来。

云映雪接过，将沉重的书册“砰”地一声放在地上，展开白纸，将算盘稳稳置于膝前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迦南之毒带来的眩晕，指尖搭上冰冷的算珠。

“今日，便让这算盘说话！”她清叱一声，指尖骤然翻飞！

“噼啪！噼啪！噼啪！”

清脆急促的算珠碰撞声，如同骤雨敲打玉盘，瞬间响彻整个公堂！这声音不再是账房里的谋生之音，而是化作了直刺人心的战鼓！

“其一，论‘泄题’之诬！”云映雪语速飞快，与算盘声交织，“翰林院馆课，每月初一、十五刊行《邸报》，天下皆知！国子监《近十年殿试策论集》，定价五钱，书肆可买！此乃公开信息，何来‘泄’字一说？！”

算珠疾飞：“下官所做，无非是将散落于十年、百期《邸报》、千篇策论中的信息，加以整理、归纳、分析！此乃算学之‘归集’、‘概率推演’！譬如丙申年榜眼张鹤龄，其五篇馆课文章，三篇引《盐铁论》，两篇引《管子》，其偏好概率为六成！此乃算盘可证之事实，何来妖言？！”

她指尖在算盘上点出几个关键档位：“若依郑大人所言，分析公开信息便是泄题，那请问大人，国子监每年编纂《科场指南》，分析历年考题趋势，是否也是泄题？！礼部官员私下议论时政，是否也当论罪？！”

“其二，论‘押题’之实！”云映雪毫不停顿，算盘声更急，“下官推断‘漕运之弊’可能入题，依据有三！”

算珠跳跃，如同精灵起舞：

“一，去岁江南漕粮因河道淤塞延误抵京，震动朝野，此为近一年最大时政之一，概率权重，三成！”

“二，户部上月有司奏议‘试行海运以补漕运不足’，引发朝议，此乃热点，概率权重，三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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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，主考王学士，其近三年馆课评点，七次提及‘国计民生之实务’，尤重‘通变’，其偏好概率权重，四成！”

“三项叠加，十成权重中，‘漕运’相关议题入题概率，高达七成！此乃算盘推演之结果，非是未卜先知！敢问郑大人、王学谕，这算盘上的数字，可是妖言？！可是泄题？！”

堂上鸦雀无声！

堂外士子群情激奋！

“算得好！”

“句句在理！掷地有声！”

“这才是真才实学！比那些只会钻营的强百倍！”

郑侍郎和王学谕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云映雪这一手“算盘推演”，逻辑严密，数据清晰，将虚无缥缈的“泄题”指控彻底还原为冰冷客观的概率计算，将他们扣上的帽子击得粉碎！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郑侍郎指着云映雪，气得手指发抖，却一时语塞。